文|荷实

期中考试前，突然转来一名学生，这在学校是很少的状况，一般都是学期伊始才会接收转学生的。齐禹来自资优班，他上课睡觉，下课活动，但逢重要考试，很快写完，立马趴下睡觉，但都获得高分，渐渐的任课老师们对他不再要求，他自然一觉到底。

独上语文课时，我总叫他坐好上课，他不耐且口出秽言，是他的一贯作风。某天他被叫起来后，恶狠狠地瞪著我说：“你小心一点，我会找人杀你。”我心中惊讶，但镇静的回他：“恐吓是有刑事责任的，根据刑法可以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请不要再恐吓别人，对你是不好的，请你坐好上课。”齐禹呛回︰“你不敢，我找人天天跟踪你，看你敢不敢？”

我认真的看著他︰“这次不会报警，以免影响你的前程。但若再有一次，一定会报警，不是每个人都会被你的恐吓害怕畏惧！”齐禹不屑的说︰“我不会有事的，自有小弟顶罪。”我严肃喝斥他︰“所以你恃强凌弱，没有任何道义情谊，利用弱小的生命来维护自我的利益，这样有谁会信你？为非作歹的下场，你没看过吗？来学校学习又是为何？”齐禹握紧拳头，恶狠狠瞪著我。此时，剑拔弩张的氛围充塞整个空间场，班长紧张的看著我们，对我摇摇头。我语重心长的对齐禹说︰“老师希望你好，你仔细想想，好吗？大家上课吧！”

下课时，班长和几位学生私下提醒我说：“老师，您最好不要管齐禹，他是某帮派堂口的大哥，他底下很多小弟喔！”最后强调：“他是真的老大，我们导师也不管的，最好不要惹祸上身。”“谢谢你们的关心，但若不理齐禹，他将来怎么办呢？”我调来了齐禹的档案，发现齐禹从小学业出众，父母皆是公务人员，家境殷实，父母对他亦疼爱有加，那他怎会加入帮派呢？

齐禹依然睡觉，而我照常叫他，他会咒骂二句后，坐好上课。齐禹的作业均不交，但文笔极佳，文章中的辞汇优美，思想缜密，论理亦颇中肯。每当改完他的文章，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齐禹是相当出色的，有谋略、有胆量、有智慧，但不走正道，怕将来会误了他自己一生，进而危祸社会，惟学校、家长均束手无策。

某天上课中，电话铃声大响，我从齐禹的抽屉里拿到了手机，他一半威胁、一半要求我不要将手机缴至学务处。我问他︰“这手机显然对你很重要，做啥用的？”“业务上用的。”我愕然：“你才17岁，有哪些业务需要用呢？”他不屑的说：“讨债用的。你要怎样才愿意还我？”我好奇的问：“讨债中会用暴力手段吗？”“看状况。我答应你，帮忙写一篇文章去参赛，但手机今天要还我。”我更加愕然：“你要交易？”他得意的说：“对，我写的文章可以得名，你可以得到奖状！”

我笑笑说︰“不要交易，只请你不要去讨债3次，好吗？”齐禹睥睨的看著我︰“笨！我不去，可以派别人去。那你要如何知道我有没有做到？”我坚定的说：“老师相信你！”旋即将手机还给了他。齐禹惊讶看著我︰“你相信我吗？”我依然坚信的说：“是，我相信你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为何要我不去讨债？”慈爱的拍拍他，笑著说︰“老师希望你不要受伤，仅此而已。上课吧！”

过了几周后，上课中电话铃声再次响起，齐禹的手机又落到了我手中，心中窃喜。下课时，齐禹无奈的看著我︰“这次我也可以不去讨债3次，手机还我吧！上次答应你的事，我有做到。”我高兴的说：“谢谢你守信，但想问你几个问题，请你诚实告知，手机便还你，可好？”“好，你问。”

关心问道：“你为何要加入帮派？几时加入的？”“国三时加入，参加帮派，可以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大家都怕我，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了。”我好奇的问：“你想通过帮派，让大家怕你？可是你的成绩已是全校第一名？更何况你去帮帮派讨债，帮派才会给人和钱啊！”齐禹冷冷地说︰“你以为成绩好，也不会被欺负吗？当我国三在校园中被围住恐吓、被揍时，我最好的朋友立即抛弃我了，转身跑走，我被围了一个月，他一句话都不吭，直到我加入帮派，那群恶人再也不敢来了。”

我叹息道：“齐禹，你的好友因恐惧抛下你，也不敢去求救；是我，也会很伤心难过。但你为了让别人怕你而加入帮派，却将自己立于危墙之下。以恶制恶只能使人暂时屈服，只会创造更多的痛苦与仇恨，而这些将来你都要面对的。不要因一小群人的恶行，改变了对世界美好的想法；也不要因一时的愤懑，改变自己金玉其质的天性；更不要辜负上天给你的聪明才智！”齐禹一言不语拿走了手机离开。

到了下学期，因帮派火拼，齐禹疑犯“枪砲弹药刀械管制”，被移送少年法庭。当我去探望他时，齐禹告诉我︰“枪不是我的。但出事后，帮派要我认罪，他们就都消失了！而只剩父母、师长愿意帮我。”

官司结束后，齐禹决定出国读书，他说︰“刚加入帮派时，觉得自己拥有恶黑势力，有很多小弟，很了不起，但事实上是用热血的生命去换来危险或可能失去自由的愚蠢行为；而伤害他人时，会看到对方的无助及恐惧，而一次次的歉疚却隐藏心中，逐渐麻木，直到大哥要我当替罪羊时，才知道原来我也是小弟。老师您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现在尝到了！想走回正路，离开帮派，只能去美国读书，才能真正脱身。老师谢谢您，从没有放弃过我！”

坚硬的冰层已化开，敲开了闭锁的心扉，送来温暖，带来希望，相信齐禹将会迎来一个别样的绚丽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