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一起慢慢看清这个世界
(一)骇世惊俗的贺教授
11月26日,人民网深圳频道首发报道,称一对名为露露和娜娜的双胞胎女婴已于本月在中国深圳健康诞生。特殊的是,他们是世界首例免疫艾滋病的“基因编辑婴儿”。
消息一出,举世哗然。
主导这一“实验”的,是年仅28岁就成为了深圳南方科技大学最年轻副教授的贺建奎,他去年才因为其领头研发的国产第三代基因测序仪Genocare正式上市而走进公众的视野。
贺建奎出生于湖南娄底新化县,这是湖南最大的国家级贫困县,童年家境贫寒,他通过发愤学习于2002年考入中国科技大学物理学专业。后来贺建奎取得国家奖学金留学美国,转方向至生物学,2010年在莱斯大学取得博士学位,然后在斯坦福大学做了两年博士后研究。
2012年的1月,贺建奎经深圳市“孔雀计划”海外高层次人才计划引进回国,挥别生活五年的美国,来到了南方科技大学,主要研究方向是免疫组库测序、个体化医疗、生物信息学和系统生物学。(摘自腾讯界面)
基因编辑婴儿,是指利用CRISPR基因编辑技术修改受精卵或早期胚胎的基因,这其实是一项非常成熟的技术,只是过去不会有人将之用于妊娠阶段。
CRISPR的原理很简单:当入侵你的病毒被自身细胞战胜后,病毒的小部分DNA会保留在体内的基因组中,而储存这一块病毒基因的“仓库”就叫做CRISPR。当病毒再入侵之时,“仓库”的片段就可以进行识别,一对上匹配的DNA序列,就可以用一个叫做Cas9的蛋白在准确的位置进行病毒基因的切割。
这个技术并不新颖,2015年4月,中山大学教授黄军就发表论文,宣布利用CRISPR-Cas9技术试图修改人类胚胎中的一个致病基因。不过其研究对象是辅助生殖技术下产生的体外剩余胚胎,类型为不可能发育为成熟个体的三元核合子。
因为原卫生部在2003年7月颁布的《人类辅助生殖技术规范》已明确规定:“禁止以生殖为目的对人类配子、合子和胚胎进行基因操作”。
包括贺建奎自己,在2017年2月科学网的文章中也直言:“CRISPR-Cas9是一种新技术,我们需要更多深入的研究和了解。不论是从科学还是社会伦理的角度考虑,没有解决这些重要的安全问题之前,任何执行生殖细胞系编辑或制造基因编辑的人类的行为是极其不负责任的。”——当然,后来贺教授在一个月后的2017年3月就申请启动了后来的“基因编辑婴儿”项目。
问题是非常严重的,122位科学家在微博发布的联合声明很有代表性:“这项所谓研究的生物医学伦理审查形同虚设。此项技术早就可以做,没有任何创新,但是全球的生物医学科学家们不去做、不敢做,就是因为脱靶的不确定性、其他巨大风险以及更重要的伦理。国家一定要迅速立法严格监管,潘多拉魔盒已经打开,我们可能还有一线机会在不可挽回前,关上它。”
该事件所涉及的医学伦理和技术成熟度方面,并不是本文的核心,而是大部分的伦理问题,其根本依然是资本问题。
这是一场诞生在深圳的现代魔幻伦理剧。
(二)起初的深圳孔雀计划
深圳“孔雀计划”作为国内补贴金额最高的国际人才引进计划之一,其内容的一大重心是高达80-150万元的补贴,分为5年发放,贺教授是深圳孔雀计划的第十一批入选者。——从某种角度上说,贺建奎是深圳市政府与南方科技大学一起引进的国际人才。
不过,贺建奎当时入选的项目是《“华芯”基因芯片的研发和应用》 ,主要是基因测序方向的研究,之后贺建奎就成立了瀚海基因,做起了基因测序仪的生意。——这和后来的基因编辑关系不大,严格意义上算两个细分领域。
而这次基因编辑婴儿,即使撇开医学伦理和技术风险(主要是脱靶风险)不谈,单单在技术路径角度上也有非常大的瑕疵。
美国波士顿BIDMC医学中心博士后王宇歌在微博上表示,有文章证明,中国艾滋病病毒主要流行的是AE亚型,占比为46%,同时发现该毒株X4嗜性,该毒株毒株成了中国流行毒株。这个毒株成了中国流行株的始祖病毒(founder virus),这个病毒是R4嗜酸性,如果要编辑基因应该编辑CXCR4。但敲除CXCR4会影响胚胎发育,所以不能敲除CXCR4。
——通俗的讲,亚洲流行的是CXCR4亚型,不是CCRS5,贺教授敲错了。深圳孔雀人才的这个实验,瞬间从伦理问题,变成了能力问题。
深圳孔雀计划推出短短10年不到时间,单单深圳南方科技大学已经拥有近百名的孔雀计划人才(http://www.sustc.edu.cn/faculty_21)。笔者高度赞同对优秀人才的引入政策,但是这里有多少人才配其位,又有多少人因为这些政策着急于做出成果,最后铤而走险?深圳方面是否具备相应的甄选及助优能力?
毕竟不久之前,河北科技大学韩春雨团队刚刚从《自然-生物技术》杂志撤稿,以及107篇中国医学论文被国际期刊《肿瘤生物学》撤下,国内科研领域经不起如此的折腾。
这是发生在贺教授身边的第一个资本故事,神州大地上的每一个离奇故事,无论是基因测序、基因编辑、光伏、电动车、市政建设、房地产、乃至任何一门生意,都起步于政府支出和补助,概莫能外。
(三)沉默的人民网深圳频道
露露和娜娜这对“定制婴儿”在媒体及公众的发酵源头,是人民网深圳频道在11月26日发布的《世界首例免疫艾滋病“基因编辑婴儿”在中国诞生》,随后得到了全网的全面转发并发酵。
但是这篇新闻通告里,有非常多的微妙之处。
第一,在发布时间上,美联社(AP)于当日10:38发布贺建奎专访,人民网深圳频道则于10:51发布该报道,并被大量媒体转载,该文应为事前通稿。而署名记者更是人民网股份有限公司广东分公司总经理、总编辑,规格极高;
第二,人民网该文没有采访新闻重要当事方深圳和美医院(及伦理委员会)、深圳南科大(及伦理委员会)、深圳市卫计委、国家卫计委任何一方,疑似违反新闻三要素;
第三,由于未采访除了贺建奎以外的直接当事方,文章为了增加置信度,引用了美国哈佛医学院遗传学教授、基因工程知名专家乔治丘奇(George Church)的观点:“考虑到HIV 对全球公共健康的威胁有扩大的趋势,我认为贺建奎选择了一个非常好的目标基因。”
但是此处的英文原文报道完全是在反对这项实验,那句话仅仅为一句客套话,乔治丘奇认为这项实验会增加孩子的无数未知风险,尤其“main emphasis was on testing editing rather than avoiding this disease”这句更是直指贺建奎的研究目标并非抵抗艾滋病。——人民网文章把这些不利观点全部忽略。
在引起公众与科研界的广泛质疑后,人民网深圳频道总编辑的这篇文章已被自行删除,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从这一轮舆论风暴的演进路线上来看,只要能遵循新闻三原则,哪怕只采访任意一位关联方,结果都不会演绎到如此不可收拾,公众的知情权无法得到满足,甚至需要科技部副部长直接出面表态的地步。
注:11月27日,科技部副部长徐南平表示,2003年颁布的《人胚胎干细胞研究伦理指导原则》规定,可以以研究为目的,对人体胚胎实施基因编辑和修饰,但体外培养期限自受精或者核移植开始不得超过14天,而本次“基因编辑婴儿”如果确认已出生,属于被明令禁止的,将按照中国有关法律和条例进行处理。
(四)浮现的股权投资资本
前文已经提到,贺教授入选孔雀计划时上报的研究方向是基因测序,并在入职南方科技大学之后火速成立了深圳市瀚海基因生物科技有限公司(2012年7月4日),开始研发基因测序仪。
有一张广为传播的截图称:瀚海基因虽然称要造中国自己的测序仪,结果是收购美国倒闭公司Helix的技术,融资数亿元,但是离研发成功仍有距离,因此希望切入基因编辑领域维持估值。当然,在贺教授今年4月的采访版本中,形势一片大好,瀚海基因已经成功研发第三代测序仪,正在罗湖区政府的支持下建设一个1万平方米的产业园。
在成立第一家公司之后,仍在南科大任职的贺建奎,先后成为5家公司(含瀚海基因和因合生物)的实际控制人,总注册资本超过1亿元。
2017年12月,因合生物获得澳银资本领头2000万pre-A轮融资,澳银资本同样是一家BASE在深圳的股权投资机构。而成立时间最早的瀚海基因,已在2018年4月完成2.18亿元人民币的A轮融资,由同晟资本领投,希夷资产等五家机构(其中两家来自深圳)参与跟投。
据有关报道,瀚海基因的诞生,是当时“贺建奎与几个海归朋友在一家咖啡馆聊梦想”聊到的。最后,他们凑了几十万的本金,后面的资金支持都来自于风投。——这一切背后,都有股权投资资本的魅影。
为什么贺建奎要做到如此地步,原因其实很简单。
一方面,贺在美国博士后期间的迪姆教授对其影响很大。迪姆教授不仅在基因工程领域堪称学术泰斗,曾获得美国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会生涯成就大奖,他同时也是一位商界老手。据彭博社资料,迪姆不仅在当地创办了一家医疗设备公司,并且在3家公司出任高管,投资版图更是横跨多个行业。
贺建奎在接受美联社采访时说,他原本认为学术就该过清贫的生活,但在师从迪姆教授后“我的人生观第一次被真正颠覆了”。
另一方面,各种风投基金也希望自己能押中下一个独角兽。2014年起,美中两国纷纷加大对CRISPR/Cas9技术的科研投入,以在美上市的直接以CRISPR疗法命名的CRISPR Therapeutics(CRSP)公司为例,自宣布即将展开首次临床测验后,股价大涨。这里基金编辑技术确实是一个重要的风口。
遗憾的是,以上的两个驱动因素,后面都出现了一定的瑕疵。
一、美国莱斯大学今天宣布对贺建奎的导师迈克尔·迪姆(Michael Deem)是否参与其基因编辑婴儿的研究展开全面调查。校方发表声明:1. 莱斯对此工作毫不知晓;2. 据莱斯所知,此工作没有任何一部分在美国进行;3. 无论此工作在何处进行,新闻报道里描述的事件已经违反了科学研究的准则,与科学界和莱斯大学的伦理原则相悖;4. 莱斯大学已经就迪姆博士在此研究中的行为开展全面调查。
二、Novartis和Karolinksa Institute双双在Nature Medicine(自然)期刊发表论文,指出CRISPR编辑基因时,细胞发现DNA出现变化,会分泌p53蛋白质修补基因,无法修复时就吞噬消灭细胞。CRISPR可能会影响p53功能,从而容易引发癌症。该研究有理有据,就连CRISPR Therapeutics首席执行官Samarth Kulkarni都说报告看起来可信。因此,CRISPR Therapeutics股价已经从今年五月份高点73.9美元爆跌至近期的35.66美元。(摘自微博“白衣山猫” )
两个事情其实总结下来就两句话:“不要为了利益跨越伦理底线,不然你的导师都会甩锅&这完全不是一个足够成熟安全的技术”。不过这些都是后来打脸的反转。
即使退一万步讲,这些技术都完全没有问题,当时贺建奎与风投机构依然绕不开的一道门槛是:教育部在2016年9月发布的“七项规定”,里面明确规定学校领导干部未经批准不得在社会兼职,即使批准兼职也不得在兼职单位领取薪酬。
在贺教授以及各路风投基金为此大为苦恼时,一个魔鬼的点子出现了。
(五)“说谎”的南方科技大学
2018年11月26日下午,此时基因编辑婴儿的新闻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但是深圳南方科技大学方面异常地安静。
这不符合公众的认知,一般情况下,如果确实如人民网深圳频道所描述的那样是一个世界级突破,学校理应有所表示。
晚上6点左右,南方科技大学终于在官网上发布了一份声明,称贺建奎副教授已于2018年2月1日停薪留职,离职期为2018年2月-2021年1月。对于贺建奎副教授将基因编辑技术用于人体胚胎研究,学校和生物系对此不知情,该校生物系学术委员会认为其严重违背了学术伦理和学术规范。
声明一出,大众把注意力转向了“下一个甩锅的会是谁?”但是,如果这份学校声明为真,这里依然还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漏洞。
在中国临床实验注册中心“ChiCTR1800019378”号备案资料上,明确显示贺建奎“基因编辑婴儿”的临床试验启动于2017年3月7日(伦理审查文件)。——关键是,该备案信息上同时公开显示研究实施负责单位是深圳南方科技大学。
这里,你可能会质疑这份临床备案信息是补注册并且是临时性的(详见中国临床试验注册中心主管吴泰相对澎湃新闻的回应),所以信息可以随意填写。
但是澎湃新闻发现贺建奎团队还有另一项使用人类胚胎进行基因编辑的临床试验,涉及400个人类胚胎,以研究不孕不育等疾病。
研究实施地点是深圳大学附属第三医院;被列入的试验主办单位包括深圳南方科技大学、中信湘雅生殖与遗传专科医院、郑州大学第三附属医院、昆明理工大学。——其中中信湘雅医院已公开承认与贺建奎合作,并称该人类胚胎项目是合规的科研。
2017年5月1日,罗湖区人民医院妇产科与生殖医学科主任张帝开签字同意开展这一研究。2017年6月2日,该医院医学伦理委员会主任委员张秀明签字,并盖章“经医院伦理委员会审核无违反伦理。同意其申报”。
另外,在贺建奎研究室官网(sustc-genome.org.cn)上,有公开的基因编辑项目的知情同意书。知情同意书开头就直称,该项目经费的来源是南方科技大学。
这份知情同意书还有许多其他的槽点,比如风险提示部分,提到的脱靶风险、HIV感染母亲或婴儿、新生儿先天性障碍等情况,研究团队均不负责,但这不是本文讨论的重心。
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些基金编辑项目,资金来源、主办单位、研究人员都来自于南方科技大学,实验的起始时间(2017年3-6月)都在贺建奎停薪留职(2018年2月)之前,所有的实验都在深圳南方科技大学眼皮底下的深圳医院(比如深圳大学附属第三医院)进行。
——南方科技大学,你怎么能说你自己毫不知情呢?即使辩称研究资金给予教授充分的使用权,但是这里已经跨17/18年了,相应的财务审计和年度工作总结,难道都是缺位的么?
回到前文,教育部不予许高校人员随意兼职的“七项规定”,让贺教授以及各路风投基金大为苦恼,这时,南方科技大学想出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据南方网2017年报道,南科大副校长兼研究生院院长汤涛曾表示,南科大创新体制机制,鼓励教授创新创业,支持教授每周有一天在校外从事成果转化工作,明确教职工可以获得以职务发明成果及技术作价入股企业进行转化收益的70%。(摘自澎湃新闻《贺建奎的基因生意:注册资本过亿 南方科大入股》)
这篇由中国新闻周刊发表于6月11日,标题名为《南方科技大学:植入深圳基因的大学理想》的宣传文中,某一段把一切天机都点破了:
为此,南科大允许贺建奎停薪留职,全力发展自己的事业。“南科大与其他高校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它鼓励教授创业,主动突破机制,让我们有足够的精力去创业。”贺建奎说。
贺建奎旗下注册资本最高(6666.66万元)的公司,是深圳市南科生命科技有限公司,股东分别为贺建奎(持股45.5%)、深圳市高新技术产业园服务中心(持股30%)、深圳市南科大资产经营管理有限公司(持股24.5%)。
你没看错,企业名里的“南科”,即为南方科技大学的简称,南科大资产经营管理有限公司系南方科技大学旗下的校企资产管理平台,它在2012年时也曾曾参与投资瀚海基因。
也就是说,南方科技大学,你作为教授创新创业政策的推行方(甚至有违反教育部“七项规定”嫌疑)、作为贺教授停薪留职的批准方、作为贺教授旗下企业的重要股东方,怎么可能对此毫不知情?
而且,2018年2月贺教授停薪留职,按照正常的工作流程,必须要做述职和工作交接,甚至包括离职审计,这里会有多大的管理纰漏,才会出现对停薪留职教授的进展毫不知晓的情况?
南方科技大学是由中国广东省领导和管理、深圳市举全市之力创建的一所公办创新型大学,当时是“教授治校”理念的重要试验田。——“教授治校”的另一面是什么,是参与治校的各位教授,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起相应的责任。
大家都是成年人,如有说谎是要负责的。
(六)最后的深圳和美妇儿医院
这里,我们即将补上最后一块拼图,至此,贺建奎身边的资本迷雾,最终将展现无遗。
毫无疑问,这一轮漩涡的最核心,除了贺教授,就是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一方面它是莆田系医院;另一方面它的医学伦理委员会通过了“基因编辑婴儿”的伦理审核;另外,它还是一家港股上市公司。
11月27日,和美妇儿科医院发布公告,称未参与“基因编辑婴儿”的任何实验环节,否认“基因编辑婴儿”在该院出生,怀疑伦理审核文件造假,“字迹很像,但都没签过这份文件”,总经理程珍已向警方报案。
这里颇有罗生门的味道,从美国导师、南科大、和美医院、到志愿者,所有人都在疯狂甩锅。
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隶属于港股上市公司和美医疗(HK:01509),2015年8月上市至今,股价已经跌了近八成。《经济观察报》报道称和美医疗董事长林玉明为国内民营医院“莆田系”的代表人物之一,其所担任的法人及高管机构面临的法律诉讼为199条,法院开出公告共计36条。
但企查查资料显示,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除了上市公司持有的92%股份外,还有一位神秘的自然人持股8%,这位自然人名叫林志通,他还曾一度担任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总经理一职。
叩叩财讯的独家调查中称,“林志通与贺建奎的关系非常紧密,一个是做医疗投资的商人推手,一位是试图将科研不断向商业化运作的研究人士,二人的组合可谓互补。”——企查查数据显示,林志通曾在深圳市瀚海基因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任董事,这个创业公司的名字读者现在应该已经非常熟悉。
2015年12月10日,上市公司和美医疗公告称,与深圳瀚海基因和香港健康卫视签订合作框架协议,推广的业务里面就包括试管婴儿和基因检测。在这次合作协议的签约现场,代表深圳瀚海的就是贺建奎和林志通。
据叩叩财讯获悉,林志通的另一个身份,则是深圳正威集团的医疗事业部总裁。企查查数据显示,正威集团旗下的正威健康产业投资有限公司中,林志通持股10%,正威集团持股90%。——而瀚海基因在2016年初进行的A轮融资,便是由正威集团领投。
这事甚至也和深圳南方科技大学环环相扣,2014年1月,南方科技大学与正威国际集团签署战略合作协议,获500万元捐款、1亿元技术产业投资基金;2018年1月,正威集团与南方科技大学达成了在医疗、大健康和产业基金等全方位战略合作意向。
这一块拼图,甚至能补上公众一直关注的疑点。
因为在美联社专访贺建奎的视频中,同样为了解答观众对伦理问题的疑问,美联社采访了一名第三方人士来增加说服力,身份为和睦家妇协调委员会负责人,名字(音译)为林志同。
在镜头前,这位LIN ZHI TONG对记者说道:“我们认为这是合乎伦理道德的做法。”
此“同”非彼“通”,大家都懂。
这就是一张围绕贺建奎身边的资本迷雾,但是一旦理清后,读者您会啼笑皆非,原来是这么简单的“科研方—学校方—PE方—上市公司方”的四主角环节,都不够一台戏。
(七)尾声:魔鬼吹笛人
作为一名兼职财经作者,笔者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写基因编辑相关事件的一刻。
但是实际上,在现代社会,不存在单纯的伦理问题。
心智健全的人,不会去轻易突破伦理,最大的驱动因素永远是——利益。这导致,许多你以为的伦理问题,最后其实还是利益问题,还是资本问题。
许多人无法理解,为什么这样惊世骇俗的“基因编辑婴儿”事件会发生在最为市场化和思想进步的深圳。参与方竟然有当地举全力建设的创新公立大学、头部官方媒体、知名引入人才、莆田系医院、各路投资基金以及上市公司。
又想起了马克思引用过的那句名言:“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绞首的危险。”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很“深圳”,甚至可以说,只有深圳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毕竟,它是改革开放前沿阵地的深圳、是创造无数发展神话的深圳、是腾讯华为诞生的深圳、也是华为要搬离的深圳、还是房价一年就能翻倍的深圳、更是创造首付贷和首付众筹的深圳、是拥有深交所和毗邻港交所的深圳、是风投基金遍地的深圳、是山寨机聚集地的深圳、也是全球手机产业链核心区的深圳。
往正面说,敢拼敢闯;往反面说,急功近利。
我们都被裹挟进了这个以深圳为代表的焦灼时代,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为什么是深圳,为什么伦理问题最后都成为利益问题,这值得所有人深思。
但是对于普通民众而言,渺小的我们,只能期望这一群来自深圳的魔鬼吹笛人,不会以着基因编辑的名义,本着资本获利的实质,带走我们的孩子,和他们未来的健康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