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可可14岁时在父母——赵紫阳的长子赵大军、长媳王小蔼陪同下,来到美国。赵大军不能久留,很快离去,留下母女俩在异国他乡隐姓埋名,相依为命。可可刻苦学习,以优异成绩被多所名校录取。她拿到沃顿商学院金融专业和宾州大学国际关系专业双学士学位,先后在ZS顾问公司和苏富比艺术品拍卖公司担任市场分析师。2008年,她被哈佛商学院MBA项目录取,2010年毕业。本文选自英籍华裔女作家高安华的博客,作者佚名。
赵紫阳
赵可可,是中共中央前总书记赵紫阳的长孙女,是赵大军和王小蔼的独生女。她的命运,被1989年“六四”改变了。1994年母亲带着她来到美国,隐姓埋名、独立去应对异邦生活的各种挑战。赵可可在宾州大学沃顿商学院读完本科,工作数年之后,又考进哈佛商学院读MBA。两年一转眼过去,今年5月,她毕业了。
笔者2004年底在新泽西见到这母女俩。此前一年,赵可可从宾州大学沃顿商学院毕业,经过一番求职的波折,在位于新泽西普林斯顿的ZS顾问公司找到工作,母女俩搬到新泽西Highlan d Park一个公寓群居住。居住数年,不论是华洋邻居,还是当地社团,没有谁知道她们的来历。
据她俩告诉我,此前她们在马里兰、在康涅迪克、在纽约皇后区都居住过,少则一两年,多则三四年;而此后不久,可可从新泽西调到纽约工作,她们又搬到了曼哈顿。不论到哪儿,都从没有泄露过家世背景,迄今为止知道内情的人屈指可数。
“报考大学、毕业求职、跳槽和报考MBA……难道,都没有透露自己是前中共中央总书记的孙女?”笔者感到有点难以置信。
没有。唯一的一次不得不透露,是2005年元月赵紫阳去世,可可请假赶回北京,由于官方坚持不肯给予赵紫阳公正的评价,向遗体告别仪式迟迟不能举行,以致可可到了休假期满仍在等候。她必须向公司主管说明自己超假的理由,只好透露自己身为赵紫阳的长孙女,实在无法按期回美上班。
回美销假,让可可高兴的是,公司主管并没有张扬她的这一重要身份,也没有从此对这个中共前领袖的孙女另眼看待,她的工作,她与上司、同事和客户的关系一如往常。
“六四”之前,王小蔼在广东省对外经贸研究所工作,独生女儿可可在广州上小学。她品学兼优,是学校少先队的大队长。“六四”爆发,赵紫阳被软禁,联络断绝,远在南疆的王小蔼不知道公公遭到了什么厄难,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她记忆犹新的,是“文革”中因父辈受冲击而家人子女受株连抄家挨斗的恶梦。中国的政治斗争极其残酷,这一次又真的动枪见血,对方会不会乘机对失败的一方斩草除根?丈夫也不知去向,托人带信来告诉她,要从最坏处打算——带着女儿,赶紧逃,赶紧躲!她带着可可,逃到了上山下乡在广东东莞落户的妹妹家。
这个文弱的女性,设想了应对方案,对女儿和来自河南老家的小保姆叮咛了又叮咛,听来真有“托孤”的悲壮:如果发生危险,她将挡住来人,让孩子逃走;小保姆一定要将可可带回河南躲藏,千万不要泄露真实姓名和身世,雨过天晴之后,家人会设法去寻找……
中国历史和现实中,这样的故事还少么?
这些安排,对一个孩子来说自然有很大压力。可可对藏匿的岁月记忆犹新:她们在这里躲了半年,怕暴露行踪,不敢打电话,也不敢写信,不能去学校,与外界完全音讯隔绝,只能默默祝愿天各一方、生死未卜的亲人都安全。
可可时刻有大祸临头的忐忑。幸亏母亲在身边,外公外婆来这里探望,亲人们的关爱减少了她的恐惧不安。
半年多后,形势有所缓和,有人找来报信,她们可以回城了。可可回到学校,大队长换了人——赵紫阳的孙女哪有资格再佩戴少先队的‘三道杠’?学校经常要对学生进行平息动乱的教育,要批判前总书记并肃清其影响,老师和同学们看她的眼光都是怪怪的,对于一个不满十岁的儿童,无形的压力实在太沉重了。
中国之大,却待不下去了,只有出国。将女儿的健康成长看得高于一切、重于一切的母亲,毅然决定,给孩子寻找到美国念书的机会。通过她的一位中学同学兼同事的联系,因可可学习成绩优异,马里兰一所私立学校录取了她,并提供免一年学费的资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整整一年,克服了种种人为阻碍,才如愿成行。
可可与母亲来美初期,一度陷入相当艰难的困境。
美国的教育条件十分优越,这所私立学校如同一个美丽的大公园,教学楼、运动场、室内体育馆,无不让刚来美国的母女俩啧啧称赞。但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王小蔼说,原来的生活技能仿佛全丧失了:我不懂英文成了聋子、哑巴,不会开车成了瘸子,手的功能也减退了——我不会使用电话、洗衣机、烘干机,甚至不知道如何打开邮筒投信……
他们租住在一个华人家庭里,除了主人的老少家庭成员,还有其他房客和主人的亲友一起居住,母女俩感到生活、饮食尤其是卫生习惯彼此格格不入,行动受限。她俩住的小房间只比一张双人床大一点,靠墙放了床后,只放下一张比床头柜长一点的小桌子。可可放学后就直奔桌前,母亲就坐在地上,以床为桌,陪孩子读书。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母女俩难免生出“寄人篱下”的思绪。
所有这些,今天回头看来,都属新移民到了异乡要吃苦的题中应有之义,她们并没有例外;也可以想见,母女俩过去身为权贵家属、走到哪里人们笑脸相迎(尽管她们一向刻意以平常人的身份待人接物);如今去国万里,与萍水相逢的人们相处,心理上有个调适过程。母亲早有思想准备,也时刻观察女儿的情绪变化,帮她调整。
使来美的困难加倍放大的,是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王小蔼告诉笔者,“第一是为保护自己;第二,更重要的一条,是为保护我们在国内的家人”。在国内认识的熟人、朋友,有不少来到美国,但赵紫阳地位剧变,谁知道这些人的态度如何变化?轻者划清界线,重者落井下石;她们也不敢参与当地华人社团的活动——母女俩都不会说谎,若别人出于关心问起家世,怎么回答?更糟的是让媒体知道,纷纷来采访,就难以招架了。当然,也不敢让美国人知道自己是谁,尤其不能让美国的政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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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不想贻人以口
实,给已经身陷囚笼的赵紫阳增添哪怕一丝新的麻烦。王小蔼形容当时“草木皆兵,最担心的是万一不慎,会给国内的家人带来‘杀身之祸’”。
与亲人联络的渠道也不畅通。当时互联网不普及,住处电话由另一个房客把持,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屡屡对要找可可母女的来电说一声“不在”就挂断,还常吹牛说李鹏办公桌上的电话他随时可拨;他常去某中央领导家,就在赵紫阳家对面……常常引得可可躲回自己房间里笑得不亦乐乎。
唯一的联络渠道,只能是通信。王小蔼给远在大洋彼岸的老人写过很多信,起初写了就寄走,后来写了之后抄一份留底,保存下来美打拼的珍贵记录。笔者看过其中若干,这些信,文字朴实无华,字里行间映出的是既要汇报自己的真实境况,但又不想让老人担心的矛盾态度,以及母女情深、在美国自立自强的拳拳之心。
她后来根据这些信回忆:
……开始的一周真是非常吃力。可可上课听不懂,下课无法开流。第一天下来,要完成作业和阅读要求,直做到夜里二、三点,而这对于美国同学大约只需半小时,最多一小时。我看着她每翻一页书都得查上几十遍词典,手指在不停地点击着快译通,她焦灼地咬牙坚持,直到深夜。孩子读到眼泪直流,每一滴都重重击痛我的心……
一天夜里,弦绷得几乎要断的可可突然伤心大哭:“我读不完了,妈妈……”母亲的心也在抽泣。只是紧紧地搂着她,轻轻地抚着她的头,自己的眼泪也流到了脖颈。她只有宽解女儿:“跨过了这道坎,明天会好起来的。”
母亲说,如果在国内,我绝对不会让孩子这样苦读书。但是人在美国,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可可必须学习英语。不懂英语能做什么?那怕去流浪、乞讨,也不知上哪儿去啊。
这所私立中学一年分三个学期,第一个学期的期末考试,可可的欧洲历史、英语语法得了“C”,她难过了好一阵子。在她的学习史上从未有过这样差的成绩,无异于不及格。但是母亲反倒认为这是她“学习史”上最好的成绩,真心地夸奖她。
苦读大约持续了三个月。随着可可英语逐渐过关,学习生活才渐入佳境,从苦变成了乐。
五个月后,他们另找了住处,可以独自开伙。年近天命的王小蔼学会了开车,更使她们在美国多了一份自由。“从此,我们可以恢复‘腿’的功能:可可不再为放学后去请教老师或因各种课外活动赶不上校车而发愁;我们可以自己开车去购物,不必眼巴巴地等着别人有空时才捎上我们;我们可以有机会领略一下马里兰的田园风光”,这种畅快,是没在美国待过的人无法体会的,这意味着一点一点争取到了生活的主动权啊。
跨过了语言关,可可好学上进的优势就爆发出来了。她从学习本身体会到无穷乐趣,不需要母亲提醒、督促。王小蔼感谢中国的教育方式“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它让可可养成了放学就做功课、勤练习的习惯”,自觉要求,提前达标。反倒是母亲心痛她、怕累着她而拉她的后腿,常常央求她:“太晚了,明天再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