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长歌
陈诚平生以“公诚负责,为做人做事第一道德。”他十分注重读书、修身、反省,使得他不论在战时治军,还是平时治国,都能发挥其武略雄才。陈诚还非常重视保存、整理其参与国政的重要史料,使我们今天能尽量回望、理解这段历史,从中体会先人为公的付出,感恩他们走过给后人留下虔诚与智慧。
敬上爱下忍耐去私
陈诚名如其人,他注重修“诚”,不论是“修诚克己”还是“公诚负责”都可以体现出来。他一生追随蒋公,从蒋公身上,他对“诚”字又有这样的领悟:“委员长与学员们讲话,多半想到什么讲什么,见到什么说什么,很少有宿构的。然而真挚亲切,相对有如家人父子,学员们很受感动。可见『不诚无物』的道理,实在值得我们永恒拳拳服膺。”
陈诚不但敬上,而且爱下,对所部官兵,他经常告诉他们做人的道理。比如他讲:“初到社会上服务不要把名位看得太重,过高的名位对青年人往往是有害的。大家只要肯努力,有成绩,国家一定不会埋没你们。”“你们到学校担任教官,也许有的在级位上要吃一点亏,但是不必太介意,要忍耐。”
他还会以自己为例说明:“我于民国十三年九月初到黄埔军校服务时,当时的校长发表我为上尉特别官佐,可是我原来在粤军第一师已经做过师部独立连的少校连长了。我们只要所担任的工作本身有意义,一时职位的高低是不必过于重视的。”
对于人类之“私”,陈诚在战火与实践中,有著修行人般的体会:“缺乏协同精神的最大原因,就是自私。保存实力是自私,功必自我观念也是自私,怕代人受过也是自私,……总之,自私害了我们的部队、社会、公私团体以至整个国家。抗战胜利后,在全面戡乱军事中,我们竟被共产党打垮,缺乏协同精神仍然是一个致命伤。看来我们不能去私,就休想争取任何胜利。”
会说故事擅讲笑话
由于多年带兵征战,陈诚坚忍刚毅的军人形象深入人心。陈诚长子陈履安说:“其实父亲不是个严肃之人,听张志中将军说,年轻时的父亲很幽默、风趣,后因任军职,必须严肃才显军威,以致大家都很怕他。后来无任何职务在身,反而跟地方人士相处甚愉,也因此了解许多民情。”
陈诚一向会说故事、讲笑话,他与民国大家胡适、傅斯年等人都相处甚欢。台大校长傅斯年曾说:“我自认谈天的本领可打80分,可辞修先生谈天的本领比我还强。”
爱护学生处理学潮
1940年,陈诚到湖北恩施重主省政,一所学校发生驱逐校长的风潮,陈诚邀学生代表前来谈话。耐心听取完学生们的报告后,陈诚笑著问学生们:“你们有多大年纪?”学生们有的说16岁,有的说17岁。陈诚又问:“你们的校长多大年纪?”学生们答约60多岁。陈诚再问:“你们的祖父多大年纪?”学生们大多说也是60多岁。
陈诚听后恳切地说:“你们校长的年纪既和你们的祖父差不多,那么,你们看看有没有孩儿驱逐祖父的事情?你们的校长如果不好,政府一定负责调换,但是你们做学生的绝不能擅自驱逐校长!你们赶快回去上课,我马上派人去看一看你们学校办理的情形。”陈诚又问:“如果你们的祖父来做你们的校长,你们忍心驱逐他吗?”年轻的学生代表们听了陈诚这番话,返回学校,不再进行驱逐校长的活动了。
1949年4月6日,台北发生“四六学潮”,台大和师范学院两校的学生,受到共产党职业学生的煽动,张贴标语殴打宪兵、警察。为使台湾不重蹈大陆覆辙,陈诚下令暂行停课,并致电正在南京立法院开会的刘真,要求其立刻来台协助处理师院的学潮风波。
4月8日省政府成立了师范学院学风整顿委员会,当晚,陈诚邀台大校长傅斯年、刘真、彭孟缉将军和其他少数有关人员开会,指示在“不流血”的原则下,清除匪谍,安定学校,力求“迅速、审慎与公平”。
刘真回忆,当时陈诚特别告诉他说:“真正的匪谍分子往往只躲在幕后操纵,很少自己出面闹事。这些被捕的学生,可能由于一时情绪的冲动,行为越轨,不一定就是共产党。你在办理甄审工作时,务必要特别慎重对待。一方面固然要嫉恶如仇,另一方面,更应该爱人如己!”
后来相关人员遵照陈诚指示,迅速完成甄审工作,学校很快恢复了正常秩序。刘真说:“四六学潮,可以说没有牺牲一个无辜的青年。但自经过辞公用这种霹雳手段处理匪谍案件以后,台湾各级学校内便很少再发现匪谍的活动了。这不仅安定了台湾的学校,拯救了台湾一般纯良的青年,而且也使当时极为动荡的社会人心,慢慢地稳定下来。”
刘真后来担任师院院长和师大校长,享“台湾师范教育之父”美誉,他制订师大校训为“诚正勤朴”。他任职期间,陈诚对学校的一切发展计划,都予以全力支持,即使在政府财政极端困难的情况下,也设法增加学生公费,改善学生生活。
建设台湾一如故乡
人最怀恋故土,为“公”之人,所到之处都会视之为故乡而兴建设。陈诚主政湖北期间,实施“二五减租”等土地改革政策;因湖北烟毒流行,又力行禁烟,在当地肃清鸦片之恶。
1948年2月,陈诚因胃疾复发,离开东北,6月在上海实施手术,因医生坚嘱易地疗养为宜,10月飞抵台北。12月,陈诚接到蒋公手令,命其接任台湾省主席。次年1月陈诚上任,几天后,蒋公下野并致电陈诚,告知其治台方略。陈诚顿感责任重大,在案头的便笺上写下:“生于斯、死于斯,离此一步即无死所,不能再存有尚可撤退之念。”
1949年,陈诚任台湾省政府主席兼台湾省警备总司令,国军和国民政府迁台,物价飞涨,台湾金融界陷入恐慌。蒋公命陈诚稳定物价,抑制通货膨胀。1949年6月15日,陈诚割断台湾与大陆在货币上的联系,推行“币制改革”,发行新台币,此后,物价上涨趋缓。
在币制改革的同时,陈诚也推行一系列土地改革政策。“三七五减租”、“耕者有其田”、“公地放领”等政策,使多数农民成为自耕农,生活得到改善。加之改善农业技术,产量增加,给台湾经济发展带来助益。同时,陈诚召集地主开会,把水泥、造纸、农林和工矿4家国营公司转为民营,以股票作为向地主收购土地的交换,鼓励地主投资工业,使地主不受损失,这些地主后来都成为了富商。
陈诚在青田的故宅位于道教小洞天石门洞附近,是浙江最著名的景区之一。石门洞外大溪一带,曲溪弯弯,滩林秀美。“巧合”的是,陈诚到台湾后,由他主持修建的石门水库,位于桃源大溪区石门村,弯曲的湖水,夹峙的青山,如故乡一般幽雅别致,也是台湾最吸引游人的风景区之一。
精诚团结合作无间
1944年,日军在海上屡战屡败,情急之下,想尽快在中国进行“大陆决战”,冈村宁次领军进逼河南。豫省地居中原,陕西屏藩西北保障西南,倘若豫陕不保,陕甘宁边区的共产党随时都可能伺机叛乱。蒋委员长因第一战区情势危急,命陈诚担任包括:豫陕、冀察战地、鲁苏豫皖边区在内的第一战区司令长官,本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夙志,陈诚答应了下来。
7月14日,陈诚正式接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副长官有胡宗南、汤恩伯、曾万钟、郭寄峤、孙蔚如等五人。陈诚回忆说:“我奉命之初,好多人都存心看笑话,觉得陈某人怎能和胡宗南、汤恩伯相处。殊不知人之相交,贵相知心。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其心无他,其余都好商量。”
“汤恩伯在河南的罪状,真是擢发难数,但一一根究,才知道有许多是共党冒充汤部干出来的。我调查明白之后,向河南父老为他洗刷,得到许多的谅解。关于胡宗南,有人媒孽其短,说他的部队不能打,但他的部队除第一师外,都是中央要他收编的,原来都是打我们的部队,现在不再打我们了,已然很不错,对他过于苛求是不公道的。我本著这样的了解,和胡、汤二人相处,始终合作无间,这是看笑话的人当初没有想到的。也就因此长官部的一些毛病,兵站的一些毛病,还有其他种种,都得到很大的改进。”
陈诚到台湾,历任台湾省政府主席、行政院院长、副总统和中国国民党副总裁。后来,有传言说他与蒋经国因争夺职位而不和,香港作家、记者卜少夫曾面
见陈诚,他回忆陈诚对他讲:“你大概也听到外面说我和经国冲突的谰言……稍有常识的人都能分辨绝无可能,从当前处境及奋斗目标来说,团结就是力量,静则安定台湾,动则反攻大陆,都需要集中举国意志,团结一切力量。”
“从总统爱护提携培植我来说,我一定要做一个最忠实的干部,感恩图报,鞠躬尽瘁……从经国个人的才具与努力来说,这十几年,他的辛勤建树,值得夸耀,……清清楚楚摆在大家眼前,我只有尽量帮助他,使他有更多的机会,也是使他负更大的才能,让他发挥更大的才能,俾国家得到最大的利益。我和他还有什么可争可夺的。敌人最怕我们团结,一定要千方百计来制造我们内部纠纷,希望我们内部冲突、摩擦、矛盾、斗争……我们二人间不协调的谣言,你回到香港去,如遇到此种谈论,可以说明此乃子虚乌有。”
宝岛扶危竭尽心力
1965年3月5日,陈诚在台北病逝。他在遗嘱中说:“希望同志们一心一德,在总裁领导之下,完成国民革命大业;不要消极,地不分东西南北,人不分男女老幼,全国军民共此患难;党存俱存,务求内部团结,前途大有可为。”
陈诚逝世后,蒋公悲恸,令张群、何应钦等元老和五院院长组成治丧委员会,按国民党最高级别发丧,并按他生前的意愿,以家乡传统的仪式,安葬在台北县泰山乡同荣村。葬礼当天,前往吊祭的民众络绎不绝,很多人跪地祭拜,扶棺送殡。
蒋公亲自到灵前献花圈,悼词真切感人垂泪:“光复志节已至最后奋斗关头,那堪吊此国殇,果有数耶?革命事业尚在共同完成阶段,竟忍夺我元辅,岂无天乎!”
中国人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陈诚先生曾留下这样的话:“我们人人都能不怨天不尤人,痛切的反省自己,刻苦的砥砺自己,则今后反共复国的展望,实在没有稍涉悲观的理由。有一副联语说得好: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竟吞吴。有为者亦若是而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