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件风采照人的战国时期的青铜钫(图一)。整器满饰错金银及绿松石的龙纹,工艺技术高超,图案设计华美,雍容大气,富丽堂皇,是中国青铜器镶嵌工艺的巅峰之作,实在是件罕见的艺术珍品,特在此介绍共享。
青铜钫是东周时期至汉代的的盛酒器,又称青铜方壶,以别于较常见的青铜圆壶。此器惜失盖,器身呈方形,高36.8cm,腹宽20cm。壶口微侈,颈略内收,向下弧状延伸为鼓腹形后又弧形内收至方形高足。整个壶腹侧看外表呈正态分布曲线,线条优美流畅,造型端庄大方,令人赏心悦目。此外壶足较高且稍微外撇,使得壶身更加稳重挺拔。壶身两侧肩部各有一只兽面衔环铺首(图二)。整器周身满饰错金银及绿松石,从上到下依次分七个区展开(图三)。壶口部四面每面饰两条龙,以错银丝勾出轮廓后以绿松石片嵌入其间。两个龙首相背,身体踡曲。壶颈部每面饰两个三角形变形蝉纹,亦是由银线勾边再嵌绿松石。壶肩部错以金银丝片的云纹及卷曲纹。壶腹分上下两区,以大面积的银丝及绿松石饰以两组变形龙纹。上下区以错金银卷曲云纹相间。壶足部分则与壶口的龙纹纹饰完全相同。
绿松石用于青铜器的表面镶嵌装饰工艺最早见于夏朝。夏都城河南偃师二里头遗址曾出土了精美的嵌绿松石的青铜牌饰。而错金银工艺一般认为始于春秋而盛行于战国时期。随着青铜铸造工艺的发展,此时期的青铜器皿的壁一般较薄,浇铸时常需使用垫片来间隔内外范。仔细观察本器颈部四面均有多个垫片,说明此方壶是经浇铸成型。唯其壁较薄,内面锈蚀颇为严重,多处松石下面的铜质已经完全失去而仅剩绿松石片。由于松石片非常薄而呈半透光,如执此壶从内对光看去,壶壁上如同点缀了点点蓝色繁星。考虑到此器外表锈蚀并不甚严重,这种锈蚀与埋藏处的土壤环境关系不大,可能是原来装的酒或饮料对金属腐蚀性更强而从里向外锈蚀的缘故。这也从侧面证实此壶绿松石加工工艺的高超绝伦。在较薄的铜壶壁上刻出浅槽,再严丝合缝的嵌入打磨极薄的绿松石片并使其牢固而又不脱落,其技术难度比错金银工艺有过之而无不及。金银丝片毕竟有延展性,厚薄形状较易掌握,而松石成型则完全靠打磨,制作这样一件大型作品,其所耗工时之巨,令人望而生畏。
欣赏一件艺术作品,静心观察,认真思考则往往会得到更多更深一步的收获。譬如说为甚么此壶设计为侈口撇足而非简单的直口直足?从功能上讲,侈口使壶内液体更易倒出,而外撇足使壶身相对更加稳定。但更深一层从美学角度考虑,外侈壶口与外撇壶足可以上下呼应对称,加之纹饰设计又完全一样,均为相对踡卧的双龙,使观者从视觉上达到平衡和谐,设计者真可谓匠心独具。此器惜已失盖,但估计壶口加上盖的高度之和应该与高器足的高度相似甚至一样,这样才能达到完美统一。稍早些春秋时期及战国早期时的青铜钫多为直口及直足,加上壶足甚矮,壶腹不免略嫌下坠。与之相比,本器在造型的美学意识上有了发展。中国青铜器的装饰风格从商、西周到东周,经历了相当大的改变。由商代庄重肃穆到战国时期的精致华丽,反映了不同时期不同的审美观念。同样是方型盛酒器,作者上次介绍的商周时期的青铜方罍与这件错金银松石青铜钫外观上就大异其趣。商周时铜方罍多为祭祀之器,饰以颜色单一威严震慑的饕餮纹兽面纹以示庄重。而战国时期的铜钫则多为诸侯自己的宴用之皿,以色彩鲜艳生动活泼的变形龙纹及卷云纹装饰,在使用时的感觉心情轻松愉快。这件青铜钫,造型优美,错金银松石工艺登峰造极,不愧是一件杰出的青铜文化艺术珍品,国之魄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