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亦镶嵌 

关于明华园

歌仔戏的历史有百馀年，是在台湾发展成形的戏剧艺术，以“台语”发声，早期是民间农忙之余的娱乐活动。明华园于1929年创立，有八十年悠久历史。

在台湾，明华园不但成功将歌仔戏化身最有群众魅力的文化创意产业，更将这门台湾独有的表演艺术推向国际舞台。其家族三代子弟、媳妇都投入歌仔戏演出行列。戏剧表演融合民俗、戏剧、诗词、音乐、舞蹈、杂技、美术、电影、现代剧场等多元艺术，甚至还有黑光剧场、空中飞人等特效运用，节奏明快、娱乐效果十足。强烈的视觉色彩、丰富的声光、具亲和力的肢体语言，让明华园展现开朗而热情的风格。

关于鬼月

西方有“万圣节”。在闽南、台湾一带则将农历七月称为“鬼月”，流传七月初一“开鬼门”、七月三十“关鬼门”。整个月份里，多次以丰盛佳肴祭无主孤魂，称为“普渡”。七月十五“中元节”是期间代表。在这个月份里，绝大多数人不敢婚嫁、不祝寿、不乔迁、不办各种喜庆之事，惟恐将孤魂野鬼引进门。商人更是抓紧时机，大肆广告，推销祭祀相关商品及活动。

年幼观赏戏剧的记忆

犹记年幼时，站在临时搭建的舞台前，仰头观看演员们于舞台上的演出，“刘全进瓜”、“蓬莱大仙”、“界牌关传说”等一出又一出精采的戏码，演员们穿着色彩鲜艳、令人舞花撩乱的戏服，在眼前穿梭不停。只要舞台上的演出一开始，就会让我因为专注聆听演员们的台词，而忘却身在何处，更遑论受到身后、身旁，那些彷若相距千万里之遥的人语的影响。

即使年纪小，册子中依旧爬满了歪歪斜斜的文字，那是一些关于野台戏的观赏心得。长大后的我，唸读起来，只是一句又一句，不甚连贯、语义不全的纪录；但是，每每回忆起来，光彩夺目变换多端的舞台、花旦身段的柔软与轻盈，小生温文儒雅的姿态与正气凛然的阳刚气息、倾诉着人生多样情绪的曲调；另一个富丽堂皇的野台戏场景就又跃然在眼前。

台语俗谚说得好：“做戏空，看戏憨”，点明了舞台上一切都是假的。演戏虽然是虚拟的、装扮的，但是看戏的人往往随着戏剧的节奏，跟着演员哭，或跟着演员笑，一哭一笑之间，我们突然之间都变成傻瓜了。台上的精湛演出，令台下的观众，大人小孩、男女老幼看得入迷，随着剧情节奏起伏，内心忽悲忽喜忽忧忽怒，这就是戏剧的魅力。

刘全代太宗阴间进瓜

记忆最深的舞台戏戏码，是讲述一名男子刘全为了亡妻李翠莲，甘愿送瓜果至阴间的“刘全进瓜”。戏曲描述苦读多年的男子刘全在面临落榜的状况后，情绪丕变。他怒对勤奋持家的贤妻，将所有的不满发泄在她身上，认为是她带来了坏运气。李翠莲面对丈夫所有的指责，只是暗自苦吞。

刘全无意之间，顺势解救了醉酒的第十殿阎罗转轮王，两人相谈甚欢，义结金兰。由于李翠莲曾解救欲寻短见的女子，因此得罪了找寻替身的厉鬼。僧人路过刘家，发现李翠莲有劫难，因而特意留下灵符以化解即将到来的厄运。谁知，最后却因为刘全见到李翠莲与她的表兄，也就是和他共同赴考而高中探花的窦晚樵，正高兴地谈天，令他不由得怒火中烧，撕掉了灵符，更恶言质疑妻子的不忠。

李翠莲顿感悲悽无尽时，厉鬼趁隙而入，使得李翠莲自缢身亡。刘家痛失贤媳良母，刘家两老悲愤交加。适逢皇榜正征召人入地府送瓜果，伤心欲绝的刘全揭榜，自愿入阴间，只求见妻子一面。

之所以征人送瓜果入地府，起因是魏徵奉命处斩了犯天条的泾河龙王，龙王则怒擒原先答应保他性命的唐太宗入地府。众阎君决议，龙王得以投胎，唐太宗得以返回阳间。唐太宗允诺，还魂后，必定回赠阴间欠缺的瓜果。因此，曾一心追求功名利禄的刘全，首次担负的官职，竟是前往阴间地府的送瓜使者。

刘全到达地府后，受到九殿阎君(独缺义兄十殿阎罗转轮王)的欢迎。他要求与妻子一同还阳，遭到拒绝，两人相距也仅片刻之间。心急如焚的刘全，追赶至枉死城，凑巧遇上十殿阎罗转轮王。

转轮王借给他众鬼及阎君都畏惧的打鬼棒，让他勇闯城内寻妻。刘全大闹地府，偕妻欲离，遭到九殿阎君与地藏王菩萨的阻挡。在几番艰辛之下，两人终究无法如愿。最后从转轮台飞出两只比翼鸟，令人低回不已。

“刘全进瓜”有不同版本

刘全进瓜是中国戏曲曲目之一，据说后人大多认为是从明代戏曲作家张大复的《钓鱼船》或清代《进瓜记》衍变而来。其实，后续延展的故事，大致本出自于四大名著之一的《西游记》。只是《钓鱼船》与《进瓜记》将刘全改为吕全，李翠莲改为陶氏，情节也有着较多的删改。

李翠莲藉尸还魂大团圆

《西游记》第十回的“老龙王拙计犯天条，魏丞相遗书托冥吏”、第十一回的“游地府太宗还魂，进瓜果刘全续配”与第十二回的“唐王秉诚脩大会，观音显圣化金蝉”，能够撷取出“魏徵斩泾河龙王”、“唐太宗游地府”、“刘全进瓜，李翠莲还魂”三段主轴，再汇合成一则故事。戏曲是根据故事基底，加强或改写某部分的叙事情节。与上述的民间戏曲不同的是，《西游记》中的“刘全进瓜”描述的是：家有万贯的刘全，因为妻子李翠莲在门前拔金钗斋僧，遂骂她擅出闺房，不守妇道。未料，妻子愤而自缢。一双儿女终日悲啼，无奈的刘全撇下儿女，揭了皇榜，情愿舍命进瓜。

最后，服毒亡后的刘全，头顶着瓜果，来到了地府。他于森罗宝殿上见了十殿阎君后，告知自己是唐太宗特遣来进贡瓜果的。当刘全表明身分及诉及身前事时，阎王除了让夫妻相会，更在检查生死簿，发现夫妻两人有登仙之寿时，急差鬼使将二人速速送回。未免逝世已久的李翠莲之魂无尸首可附，阎王特告知二人，唐太宗之妹李玉英今该促死，李翠莲可藉其尸首还魂。

鬼使领着两人出了阴司，首先让刘全之魂返回躯体，鬼使再推倒玉英宫主，活抓其魂，接着再推李翠莲进入她的躯体。借由唐太宗的御妹的躯体还魂后的李翠莲，不认得皇宫中任何一人。唐太宗听她道尽身分后，以为只是她跌倒后的胡话，并不在意。待刘全现身，向太宗禀奏进入地府后的一切，众人方才知晓因由。

唐太宗遂了了两人的心愿，让两人返还家乡，还将御妹的妆奁、首饰、衣物当作陪嫁物，悉数赏赐给了刘全，又赐他永免差徭的御旨。刘全夫妻即欢喜谢恩，返家宣传善果。

观戏与阅读

野台戏的“刘全进瓜”，其实与“唐太宗游地府”有所关联，只是焦点集中在刘全之所以进瓜的前因后果上。

综观《西游记》互有关联的这三回，没有了刘全与鬼大哥转轮王之间较为风趣的一往一来，没有了刘全与李翠莲较多的互动刻划，没有了夫妻之间情绪消长的细腻心绪，反倒是对于地府的着墨甚多。不管是戏曲中，那些令刘全夫妻俩惊畏的地府场景，还是透过《西游记》中的唐太宗在游历地府时的反应，我们都会深觉任何一个地狱场景皆惊心动魄，震撼人耳与内心。难怪古人一再言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也难怪自地府游历回来的唐太宗会赦免天下罪人，查探狱中重犯，御榜亦曰：“使心用术，果报只在今生。”

现在，再看这出戏剧，为李翠莲的角色多了些怜惜。她善心救人一命，不料却误入他人因果，遭来横祸。虽觉刘全对妻子的作为，甚为可恶，亦能理解他亏欠妻子，又极欲弥补的心情，否则就不会赔命入阴间，又迫切地想要带妻子远离让她受苦的枉死城。只是，万事莫说还有如果，或是还有机会，很多事情，很多时候，只端看当下自己如何去对待与珍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