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 人生凡事有前期,尤是功名难强为。
多少英雄埋没杀,只因莫与指途迷。
人生功名一事,没有一定的标准,自古道“文齐福不齐”,随你胸中锦绣,笔下龙蛇,如果命运不对,可能乳臭小儿、卖菜佣早中进士、举人了,你却还未上榜。就如唐朝时“以诗取士”,那李、杜、王、孟不都是万世推尊的诗祖,可是李白、杜甫皆不得成进士,孟浩然连官都没有,只有王维一人成为进士,不过那也是因为有岐王李范的帮衬,才夺得解头(乡试第一名)。
照这样说起来,人不用勤学读书,只靠著命中福分罢了?话不是这样说的,又道是:“尽其在我,听其在天。”只是这些福分衬搭著你的努力,终究容易得到,这也是常理。
所以有此一说:“皇天不负苦心人。”毕竟是水到渠成,应得的多。
与你讲个科场中的事例。湖广有个举人姓何,在京师中会试,偶然进入酒坊,看见一伙青衣大帽的人在饮酒,说话半文半俗,气质假斯文带些光棍腔。何举人另在一座,自斟自酌,这些人见他独自一人,便来邀他同坐,何举人没有拒绝,跟著他们一起欢畅快活,吃完后就散去。
隔了几日,何举人在长安街经过,见一人醉卧路旁,衣帽多被尘土染污。仔细一看,认得是前日酒坊中喝酒的其中一人,也是何举人忠厚,见他醉后狼藉不像样,走近身扶他起来。
那人有些醒了,睁眼一看,见扶他之人,便哈哈笑说:“相公造化到了。”
于是从袖中解出一条汗巾,汗巾里结裹著一个两指大的小封儿,对何举人说:“可回住所自看。”何举人回到寄宿处后,心想也不是什么机密勾当,竟在众人面前拆开来看,是六个《四书》题目,八个经题目,共十四道题。同寓人见了问道:“题目哪里来的?”何举人便将事由说了一遍,又说:“我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同寓人说:“这是光棍们作假哄人的,不要信他。”
独有一个姓安的心里道:“便是假的又何妨?当作练习也是好的。”就与何举人每题各做一篇。
后来进入试场,六个题目都在这里面,都是预先练习过的,于是两人皆科举考试及格。
原来这个醉卧的人是大主考的书办,在他书房中抄写了这张题目,醉眼朦胧中见何举人搀扶自己,心中喜欢,便给了他。也是何举人机缘辐辏,又携带了一个姓安的;其他同寓不信的人,可不是命里不该有,而当面错过了!有道是:“醉卧者人,吐露者神。信与不信,命从此分。”
(参阅《初刻拍案惊奇‧卷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