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轶飞

我所居住的地方，不远处即有山。

山中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致，除了一条山溪。前段时间我去了一次，去年也去过一次，每次去的时候，都是去这里。

山中寂静，流水的声音，清亮如歌。不知什么人用了一整棵树木横于溪上，横木中间，上有树荫如盖，下有流水清波，好像传说中精灵们的休憩之处，只是当精灵出现的时候，当有千年老藤如帷幔垂下，而那黎黑的一段枯木瞬间开满了鲜花。不过，我到底没有走过去，而是循溪而下，另寻了一方大石，临流而坐，看山听水。偶有枯叶或一段枯木从脚下流过，我会目送它一程，曲曲折折，直到看不见的地方。

此处与我来的地方只有几十分钟的路程，却俨然世外。虽未有华岳的气派，亦无蜀山的深幽，但可饱听一回溪水的声音，亦足以洗心、洗耳。我喜欢看水中圆润的石头，每一颗都不一样，我观察它们的样子，如卵、如饼、如山、如玉，一如形形色色众生相，却个个都洗脱了尘俗气。我来的时候已近傍晚，秋光下，返照中，乱流明灭，与水底的石头金碧设色，宛如一个琉璃大宝的世界。想来他们中大概也有当年补天之遗才，不知何年何月流落此处，偏得一溪活水千年冲洗，日夜砥砺，竟也自成一番灵境，可谓游历于人间，却不泯没于红尘。人生在世，若能活出这样的境界，该有多好。

临溪而坐，时有山风吹过，是另一种好处。古人临溪而坐好弹琴，或弹流水、或弹松风，琴声峻急，与水相乱，意之所到，随手而弹，那真是不可多得的人生之大乐。我最多只是枯坐此处空想一番，竟也能体会到那种快乐，这是一件奇怪又奇妙的事。手中无琴，心中有琴，流水潺潺，松风泠然，草木摇落，山鹰盘桓，尽入我耳，又入我心，所谓心开万籁不吹箫，其此之谓欤！

因为去的晚，停留了不久，已经是夜幕四垂。回来的路上，望著前方山下的灯火，如昼、如市、如海。用不多久，我也将要隐没在那一片灯山火市之中了，而我之神识却还在溪滨徘徊。水声在耳，清清澈澈；水底细石，斑斑驳驳。我想这条溪谷应该有个名字，或者就叫洗尘谷吧！虽然俗套了点，但可以提醒我，游历在人间，却不泯没于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