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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闻轶事
中共建政后惨绝人寰的多起灭门处决惨案 2
笔者认为,侯坤、侯建民这个案例,应算是“文革”中的一个典型案例,有双重研讨价值。
所说“双重研讨价值”,一是说其作为北京市“一打三反”运动中,父子同天同场被处决的“灭门处决”案例。二是侯氏父子杀人“罪行”,发生在1968年5月,而且所杀及所逼其自杀者,均为自己家人。
其时正是当局搞的“清队”运动大规模开展之际。所谓“清队”,就是“清理阶级队伍”。对每个人的出身,经历,进行全面清理审查。各地开展运动后,搞得极为惨烈,极为恐怖。全囯许多知名人士,获是在这场“清队运动”中自杀身亡的,甚至夫妻自杀,全家自杀。
査出身资本家的侯坤,是迫于“清队”运动的恐惧,况且,又被抄出“长期在其家埋藏铅二千余斤”的“罪证”,不惜让全家人集体赴死的。
此案由此也成为了研究“清队”运动中,被清对象决心“自我寻死”,作为全家人最后“出路”的典型案例。侯坤是资本家,也算有知有识阶层,身上肯定有古代士大夫阶层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理和意识。
其家躲过了“文革”初期的群众暴力,却躲不过其后的“清队”。当然,更躲不过再其后的“一打三反”。显然,侯氏父子,在杀了家人(或逼家人投井跳水坑自杀)之后,其两人也是打算身死的。
但不知何种因素影响,父子两人未及自杀,或相互杀死,以致被捕。但在狱中足足关押了近两年,才被当局在“一打三反”中拉出来同时处决。
笔者保存的那份2月11日《通知》,亦是被权势人物批注过的原始文本,侯坤、侯建民父子“罪行简介”之后,黑笔批有“死刑”二字。在姓名之前,亦被红笔划了“√”记号,表明为被处决之列。
1970年3月5日,侯坤、侯建民父子,与遇罗克、顾文选等人一起被当局处决于同一个刑场。
马正秀:另一种形式的“灭门处决”
马正秀1931年出生,原籍重庆市,是北京自然博物馆讲解员,一位有独立意识的知识女性。其丈夫赵光远,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也是著名作家艾芜的学生。
艾芜先生在一篇文章中回忆说,赵光远在1940年代是他当年在重庆育才学校的学生,中共地下党员。曾听过艾芜在“社会大学”讲文学课,并在重庆《大公报》上艾老主编的《半月文艺》上发表过散文。1950年代初赵参加志愿军,赴朝作战。因病退伍后,是艾芜帮他在北京找到工作,即进入人民文学出版社,在戏剧编辑室任编辑。1960年代初,赵曾担任过在全国影响甚大的剧作家孟超剧本《李慧娘》的责任编辑。
马正秀在“文革”中因反对乱批乱斗,反对打倒一批党和国家的领导人,反对打倒共和国主席,于1967年9月16日被捕,被定为“现行反革命”。在狱中马正秀也始终拒绝认罪。由此,在北京市“一打三反”运动正拟拉开帷幕时,其与遇罗克、王佩英等“文革思想者”一起,上了北京市公法军管会1970年1月9日《通知》所附的20人名单。该《通知》对马正秀的介绍如下:
十五、现行反革命犯马正秀,女,三十八岁,四川省人,商人出身,学生成份,北京自然博物馆讲解员。其父系历史反革命分子,其长兄系军统特务被我镇压。
马犯思想反动透顶,刻骨仇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经常散布大量反动言论。一九六七年八、九月间,马犯多次书写和公开张贴反革命标语、传单,恶毒攻击我党和社会主义制度,穷凶极恶地污蔑诽谤无产阶级司令部。马犯在押期间,仍疯狂攻击无产阶级专政,反革命气焰嚣张至极。
这份名单上的20人,都是当局内定的“处决犯”,《通知》发出后仅10多天的1970年1月27日,除遇罗克一人因故暂时“刀下留人”外,马正秀随18人一起被处决。
从《通知》上的文字介绍看,马正秀的亲哥已于1950年代初的“大镇反”中被处决。尤为值得一提的是,马正秀的丈夫赵光远,已于一年前的“清队”运动中,在所谓“工宣队”进驻人民文学出版社时,于1969年3月15日,因妻子马正秀被捕及所谓“社会关系复杂”,遭到审查拘押。不堪压力,从四楼上,跳楼自杀身亡。如今作为妻子的马正秀,又惨遭处决。由此,笔者认为赵光远、马正秀夫妇遭遇的,是另一种形式的“灭门处决”。
也不知赵、马夫妇有无子女?马正秀被处决后其子女遭遇如何?老作家艾芜“文革”后曾著文《夜深我走在北京的街头》,深情缅怀追忆这对年轻的“文革遇难者”,感叹他们遭遇的不幸。
1980年2月28日,北京市公安局对马正秀一案于做了改判。1981年秋,重庆市与北京市公安局在重庆殡仪馆联合举行马正秀追悼会,为其彻底平反。
著名诗人屠岸,曾是马正秀丈夫赵光远的同事和好友,两家有10余年的交往。屠岸先生于2000年末发表长诗《迟到的颂歌》,这首68行的长诗,全诗就是献给马正秀的。其中有这样的诗句:“三十年前一个凛冽的寒夜里/罪恶的枪声响了,她倒在血泊中!”“啊,布鲁诺、张志新式的女英雄,让我用歌声伴你到永久,马正秀!”
笔者拙作《遇罗克的处决令是谁签署的》,其中就谈及马正秀及丈夫赵光远。该文后来被有些人的博客转载,并有网友留言。其中,有位网友留言说:
博主提到的赵光远我见过。文革前两年我刚上小学,放寒暑假时经常随家长到出版社去。当时象我一样情况的小孩有几个,大人在办公室工作,小孩们就在楼道里玩,或者跑到楼下大院里去捉迷藏。其中有一个小女孩就是赵光远的女儿,她比我小一两岁,很会讲话,胆子也比一般小姑娘大。我对她爸爸印象较深,个子不是很高,眼睛亮亮的,有些谢顶,面脥骨微突,讲一口南方话。文革后某一天听父母讲赵光远跳楼自杀了,也听说他妻子是现行反革命被抓起来了,而他们的女儿[忘了名子]后来据说是被她姑姑接走。今天才知道马正秀的名子,我们不能忘记他们。一九七零年三月五日工体遇罗克等人的宣判会我也在场,目睹了那最后的一刻,当巨大的灾难降临时他们挺身面对,他们才是我们中华民族真正的脊梁!
很荣幸能为此补充,这也是对他们真诚的纪念。
“大镇反”中一家三口跪成一排被处决
应当说,共和国历史上最典型的“灭门处决”,发生在1950年初的上海市。笔者在关注“文革”的同时,也在关注共和国的历次“镇反”运动这个课题(其中包括“文革镇反”),力尽所能收集相关资料。其中就收集有这次“灭门处决”的资料。
这次“灭门处决”,被处决者是父陈小毛、母张金庭及其子陈磊一家两代三口。时间是1951年4月30日,地点是上海市郊某刑场。
临刑前的照片显示,夫、妻、子三人被反缚双手,从左到右跪成一排,头顶上高插着特大的写着其“罪名”的“死刑标”。当局给出的罪名分别是:父陈小毛,“特务、汉奸、恶霸”;妻张金庭,“特务帮凶”;子陈磊,“特务、汉奸”。(见《上海公安画报》第2期)
其实,这陈家两代三口,仅是当天全上海被处决的285“反革命分子”中的三人而已(另有资料说上海市当天处决数为294人--《建国以来大事纪实》第94页,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8年5月)。1951年4月30日,(上海)“市军管会军法处将被判处死刑的285名反革命分子押赴刑场执行枪决”。此前两天的4月27日深夜12时(实为28日凌晨),在“上海市镇压反革命行动总指挥部”统一指挥下,上海当局出动3.5万名军警、干部,及工农、学生组成4,445个行动小组,实行全市性大逮捕(捕人数不详)。两天后即有这次“大处决”。从被捕到处决,其间仅两天(有的甚至不到两天),可见未经认真证据收集及审判,几乎是即捕即杀。
“二战”后非战争状态下的和平时期,一个城市一天处决285人(或294人),不知是否是创造了一个方子奋先生所说的“中国之最”,或者说是“世界之最”?此前,人民共和国的“处决纪录”是一个月前的3月5日,北京市处决199人。3月29日,天津市处决193人(《建国以来大事纪实》第93页、94页)。“上海纪录”出来后,北京市又于5月20日至22日,三天分批处决221人。不过,仍未能赶超“上海纪录”。
关于上海“镇反”成果,资料显示,仅高潮期“自1950年10月中央下达‘双十指示’至1951年10月,一年间,(上海)全市共逮捕反革命分子25100余名,其中依法被判决死刑2546名”。(以上见山西《党史文汇》1997年第8期)。
大概为了显示“镇反”对社会的震摄力,在死刑执行前几分钟,将这一家三口单独跪成一排,给照了一张照片,而且是“特写镜头”。然后发表在《上海公安画报》上,对社会公布。
笔者曾多次审视这张照片。惊奇发现,被即将处决的父母子三人,竟然表情相当平静沉稳。既没有通常所见临死前的激烈挣扎甚至反抗,或大喊大叫,也没有被吓得半死,缩成一团。三人都是直起腰跪在那里。尤其是父亲陈小毛,那脸色之平静,超乎想象。只有妻子张金庭神色阴郁,多少有点怒目而视的样子(也许她平时就是这神情)。儿子陈磊大概20多岁,眼神多少有些茫然,身上穿的竟然是当时的“干部服”(可能被捕时即如此装束)。一家三口平静沉稳接受处决来临,大概是以为全家人命中注定该“遭此一劫”,应当坦然面对。
最后,还须多说几句的是,中国历代的“灭门”,大都是杀男不杀女。被株对象,是年满一定年岁的男丁,而家族中的女人,是没为“家奴”,或发配充军边塞之类。人民共和国的“灭门处决”,却是男女一起杀。不管是夫妻,还是母子,只要定性为“反革命”,一律株杀。
审视从“大镇反”到“文革”时期的这种“灭门处决”,当局的意图是清楚的,就是给全社会和民众造成震摄及恐惧感。它传递的信息就是:只要你敢反对(不管是行动反动,还是仅仅是语言或文字反对),我就敢杀你全家!
笔者在《周恩来与“一打三反”运动》一文中,谈到一直被当局尘封了几十年的一桩史事,毛泽东批“一打三反”中的周恩来说:“我们不是靠杀人来统治。”其实,从“大镇反”和“文革”对所谓“反革命”的各类处决事实来看,自他本人为首建立政权,一直以来,到“文革”时期,实在都是“靠杀人来统治”(当然还借助范围和强度更大的“劳改”和“劳教”)。
2010年12月18日于自贡危楼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