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建新
(13)高中只上了不到一年
初一的代数老师,是新毕业的大学生,分配来的。姓徐,叫徐x美,就称她徐美吧。她很年轻,也很漂亮,更是很单纯,对我们就像大姐姐一样。讲起课来,南方人讲普通话,带点南方口音,吴侬软语,很好听。记得第一节课她告诉我们什么叫代数,与算数不一样了。就记得她用一只手无名指指点著,一遍遍的重复:『代数代数,就是用字母代替数……』那个影像在我脑中又成了定格。下了课,她会和我们聊天,还给我们看她上学的时候学校里的舞蹈队,她是其中一员,跳舞蹈照的照片,朝气蓬勃的。想起来,她那时也不过才22、3岁,一个大孩子而已。后来就不知道她的下落了,尤其是“大革文化命”之后,很多老师都不知道了。
还有几何老师,姓郭,叫郭兆瑜,也有40多岁了吧。讲课十分认真,吐字可清楚了。平面几何、几何推理,层层剥开揉碎的讲。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听得很入神、而且很喜欢几何课、尤其喜欢做推理证明题。记得往往一道题有几种解法,如果找到了一种快捷的证明方法,一般要用七、八步做出来的题,可以用三、四步就做出来,那时候那心里是又高兴又得意,就会跟同学显摆,哈,那比什么都高兴。
整个初中,总的来讲,我对哪一学科都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迫于“必须学习好”这一观念,每到考试时就来个“临阵磨枪”,倒准能“不快也光”。可笑的是每次都还是要考个全年级第一、二名。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人到美国,已是“知天命”之年了,因为谋生,要工作,考执照,不管考什么,也还是福星高照,只要看看书,准能考个高分。就连考驾照,竟然考了个100分呢!
对了,还没有说政治课。我们的政治老师姓李,叫李锡华。记得他的长相:瘦瘦的,一张长方脸上有一双大大的无神的眼睛,一口牙被烟熏的发黄,嘴唇有点盖不住牙的样子。衣服穿在他身上,像挂在衣架上一样,晃晃荡荡的,他走路也感觉是晃晃荡荡的。手里永远夹著一根烟,好像永远抽不完。不过他讲课很能煽情,记得他讲“刘海英——军队的女儿”,(当时全国都风行这本书。)把我们这些痴男信女鼓动的如醉如狂,一个个跟中了魔一样。初三面临毕业,大家都疯了一样要做“刘海英”,结果铁一中没有要升高中的了,全都报名上山下乡支援边疆干革命去了。这下子,学校也沉不住气了。李大烟(同学给他起的外号)就又在课堂上给我们讲“要一颗红心,多种准备。任凭祖国挑选,祖国指向哪里我们就奔向哪里。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反正是一个魔症搧乎一帮傻冒。底下又让班主任找学生个别谈话,结果我那年是没有走,没有支边,继续升高中了,就在本校。我们班里可有好几个不管怎么说,都是“一颗红心终不改”,坚决到建设兵团去了。里面有我们班的第一个团员,也是团支书,韩x贵,还有王x辰,还有那个原来的语文课代表。他们走的时候,大家开欢送会,戴红花,都羡慕的不得了。但是一年后他们回来探亲,大家再见面,就觉得好像有话不好说了的感觉了。但是自己也没有理解。倒是后来自己也被“上山下乡”了之后,才体会到他们那时的心情。
上了高中,整个年级一共四个班,我在高一2班。
班主任原来是个年轻的男老师,姓董;后来不久又换了一个人民大学新毕业的女王老师。高一第二个学期没完就开始“大革文化命”了。但这之前,有些老师还是给我留下了印象。
一个是物理课。说是留下印象,但这个老师的姓名一点不记得了。只记得形象:很高很大,面皮黧黑,有点像印尼人。他讲的关于相对运动的例子给我印象很深,理解也比较容易。他当时举的例子是下雨了。对于火车来讲,火车停著的时候,雨的速度是一个样;等火车开起来了,那雨的速度就和原来火车静止的时候不同了。嗯,现在还记得一些。
化学就不行了。那个老师口齿含混不清,讲话也没有条理,整个一堂课下来,不知道他要讲的是什么。所以我就还是老办法:在底下看自己的书。
代数呢,这时候开始了什么坐标啊、x、y轴啊,一点兴趣也没有了。语文课就更不要提了,是个花白头发的老夫子,姓朗,人倒是挺好。讲课的声音也很大,很像讲演,但讲的东西空洞无物,实在不爱听。上课很受煎熬,总是盼著下课。但是有一天朗老师不能来,有一个姓李的老师来代课。哇,这个李老师太棒了。虽然只是一节课,但令我终生难忘。至今还记得他的名字叫李耀南。也就是四十多岁的样子。讲起唐诗宋词、古文,我那时正在看唐诗三百首。听他讲的头头是道,我听得是津津有味。他讲到为什么现在有些古诗在我们看起来既不合辙也不押韵呢?就是因为古时候字的读音和现代不一样。还说到“吟诗”,为什么叫“吟诗』,当时就给我们“吟”了首,嘿,那个叫人入神。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识高下。那是此生最好的一堂语文课了。以后也没有了。下了课就去打听,这个人是谁?怎么能请他来教我们语文课呢?后来知道他是语文组组长。一直因病休假。
还有一个老师,我从来没有上过他的课,但是他对我的一生影响却是至关重要。他可能一直不知道。那是一个从印尼回来的归国华侨,我刚刚升入高中一年级。他姓廖,叫廖x亮。廖老师也就只有30多岁吧。记得他和我们学生在一个食堂吃饭。经常看到他拿著一个大粗瓷碗,装著一碗饭,饭上面是菜,端著就那么吃。他被安排教四班英语。那时候我们从小到大,只要说学外语,那就必定是俄语。脑子里从来没有别的语言的概念。这回听说了英语,又听四班同学说英语和俄语不一样,好学还好听。我就有了兴趣,非常想学英语。故伎重演,甚至还跑到校长室去找校长,那时的校长名叫刘全屏,要求他也给我们安排英语课。校长倒是和颜悦色的回答了我:我们考虑考虑。就没有了下文。后来没多久大革文化命就开始了。就更提不上了。可是想学英语的念头却在我心里扎下了根。以致到后来,自己终于自学了英语,这是后话。
这一生碰上个好老师不容易。回忆起我从小遇到的老师,原来也没有觉得什么,那时候的人都那样。但是现在网络上新闻中暴露出的那些个,实在令人无法相信,不由得也暗自庆幸,就我这样的,不谙人情,不懂世故,独立不羁的一个学生,要是不幸在这个年代上学,那不知道该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了。
这篇就到这里了。主要是谢谢那时候的老师们。那时候的老师,无论教学水平如何,对学生们还是充满了爱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