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建新

（三） 原来是王家的大姐 

童年的记忆都是零星的，断续的。

记得好像是三年级？我们的班主任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姓张。长的很好看，一笑就露出两颗小虎牙。梳着两根黑油油的长辫子。

她给我们上语文课，经常是给我们读小说。大家都静静的听。从来也没有训斥过我们。后来她得了肺病，在家休养。我们这帮小萝卜头还聚集到一起，商量着去家里看她。记得大家还你凑一分，我凑几分的买了一斤小八件去看她。但是其他细节就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的小学是来来回回在秦市和天津上的。记得在秦市是高平街小学。几年级记不清了，那个老师更年轻，据说只有十八岁。姓杨。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圆圆的脸庞。讲起课来十分生动。记得最清楚的是她有一次教我们‘美’这个字。她用双手比划着：头上扎着蝴蝶结，（双手在头上比划，）一看，原来是王家的大姐！嘿，这个字一下子就记住了。头上扎着蝴蝶结的王家大姐就是美！当时上课杨老师这样讲解的时候，班里还有同学就看着我念，王家的大姐。嗯，我就是老王家的大女儿大姐呀！呵呵。

我是个女孩子，可是是男孩子性格。贪玩，好动。那时学的东西不多，几个字可能要讲一个星期。上课的时候，我就要玩。 妈妈在书店上班。有许多废弃不用的方块字的汉语拼音卡片，我就在课堂上玩。还随意和同学说话。老师讲课，在底下搭腔。（声明一下，我可不是成心捣乱。就是不懂得要遵守纪律。就是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大概是觉得我不要听了就可以玩吧。）所以很多时候放学后被老师留校批评。我的人缘很好。 挨留了，还有要好的同学在外面等着，直到老师放我出来，一起回家。记得她们还问我：杨老师说你啥了？ 我还满不在乎的回答说：哎，说啥了？还不就是挨克嘛。其实老师说的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四）被‘招安’了

现在想起来， 杨老师为了我这个‘捣乱生’，绞尽了脑汁。特意把班里的小班长高秀华放到我一个位子，和我同桌。大概是希望“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让她来影响我，可以变得守规矩吧。这个小班长是真的了不起，知道吗？她坐在那里，是腰板挺直，双手放到背后，而且是拧在一起的。就这个姿势，她能连坐几节课！真服了她了，至今想起来还是佩服。可是对我这个愚顽不化之徒没起作用。我还是照样玩儿我的。但是现在想起来，玩是玩，可是我的耳朵也没闲着，老师的话其实也听进去了。一次杨老师教‘绷直绷直’的这个词儿。我顿时心窍大开，双手指着高秀华：她就是绷直绷直的呦！很令人敬佩的是，她跟没听到一样，巍然不动！

记得一次音乐课，老师教大家唱‘弯弯的月亮’，我在底下玩。老师教了几遍，问大家现在谁会唱啦？没人吱声，我趴在桌子上，忙着摆那些卡片，一只手高高举起来：我会！

老师气坏了，大声喊道：那个穿花袄的给我站起来！

敝人当时穿的是妈妈买的花布衫。嘴里嘟囔着：‘站起来就站起来。。’这个穿花袄的小捣蛋就站起来了。可是现在回想，当时并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哦。

你问的是谁会，那我就会嘛。也是，那时候， 妈妈带我去看电影，记得看的是周旋和赵丹演的马路天使，回来那里面的‘四季歌’‘天涯歌女’我就会跟着哼哼。

老师们告状。可是这个捣蛋鬼的学习成绩特好，总是考满分。可能这也是杨老师不肯太苛责的原因之一吧。最后逼得老师想出了一个计策！一天老师在班里宣布；增加一名班长：王建新！啊？！ 我当时就懵了：我？！ 当班长？ 

过后把我叫到办公室，讲了半天，做班长了，要做同学的榜样，不能再那样随便，无组织无纪律了。。。

得，这真像是孙悟空戴上了紧箍咒。

嗨，这招儿还真奏效了。唉，想起来，就是这个‘名’， 把人给圈住了。从此以后，本大姐还真的就‘改邪归正了’。上课不再玩了。做不到像高秀华那样，也在她的劝导下，把手放到桌子下面去了。每当听课听得没意思时想玩，秀华在旁边一拽我的衣襟，也不敢玩了。完了，彻底被招安了。

没想到的是，过了不久，好像是四年级吧。老师竟然把我的名字报上去， 被选成了当时秦皇岛市的什么少年儿童代表，还去参加了这个全市的少年儿童代表大会。我根本什么都不懂。只记得那个会是在当时全秦皇岛仅有的一座二层楼里召开的。那个会的一切都不记得了，一点点印象都没有了。记得很清楚的倒是开完会后，就直接去大楼对面的农林局去找妈妈。妈那时调到农林局去了。那个地方那时好像叫‘八大处’。 记得进了妈妈办公室，妈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大桃子给我吃。哇，那个桃子叫个好吃。真甜哦。我边吃边想：孙悟空偷吃的王母娘娘的番桃，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只在书中看到，没想到这桃子这么好吃。难怪孙大圣要偷吃哦！但是以后再也没吃过那么甜的桃子了。很遗憾！现在想起来，是妈妈对女儿的奖励吧。 

（五） 谁是王凤朝？

后来妈妈生了小弟弟。那时正是大饥荒的时候。小弟弟生下来就很瘦小。妈妈上班，中午放学我要到邻居家，也是同班一个同学家里去给弟弟热牛奶，好给小弟弟吃。这个同学是个男生。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学校中流行着一种风气：就是男女同学不能在一起玩，也不能说话。否则就会被大家起哄。还说什么男孩子女孩子要是在一起，就会烂脚豆。我这下就成了班里起哄的对象。我可不吃这个！一怒之下，就跑到了校长办公室， 拉门就进，还冲着屋里唯一的一个人，一个大人，大声问道：“谁是王凤朝？”（是校长的名字。天知道我怎么把校长的名字打听来了。） 那个人可能看到这样一个小姑娘如此‘大无畏’的样子很好笑，低头看着我，笑眯眯的说：“我就是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就把自己受到的委屈说了。现在也想不起来自己说了些什么，反正就是记得，第二天上课，学校的教导主任，一个姓杨的男老师，来到我们班上，给大家讲了一堂课的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等等。课堂很安静，但是我敢打赌，没人听懂他说的是什么。我也就记住了那么几个字，还是因为他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来了。不过，他的字写的是真好看。后来我知道了，那叫仿宋体。无论如何，这以后，再没有人敢给我起哄了。嗯，这就行了！

后来，那个饥饿越来越甚，我们连野菜都没得吃了。只记得就是饿，饿呀。我那时十一二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妹妹得了肝炎。家里出了一些事情。天津的六姨来了，要接我到她那里去。六年级刚开学。学校里做了一次摸底考试，记得那个黄黄的八开纸，整整六大篇的考卷。考了之后没等到公布成绩，就离开了秦皇岛。离开之前，全班的女生都来送我，到了那个旧的秦皇岛市车站，有个土台子，大家就在那里。小女学生，记得最清楚的是一个女同学，手里拿着一只树叶子对我说：王建新，你要记住，你是在树叶这个颜色的时候走的。将来每到这个时候，你一定要想起我们。我当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平时的那个霸道劲儿，也不知道都哪里去了。她们还告诉我说今天班里老师一说你要离开，全班的同学都打蔫儿了。连那些调皮捣蛋的男生也都不说话了。事过五十多年，那一幕还在心中显现。

后来到了天津，还收到了一封马老师的来信，就是接我们六年级的马老师。她信中说：你的摸底考试得了满分六百分。（算术语文各三百分。）年级第一名。你是我从教这么多年来遇到的最好的学生。后来这个马老师据说到了北京，她爱人在北京。但是我都没有和她们联系。回想起来，自己就一直不懂得和人们联系。好像一直就只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