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念和她的《上海生与死》
2016-03-05

她的面容,永远让人感觉到清澈的美丽与宁静。八九十岁时,看起来还是个让人惊艳的老太太。

在中国红色的疯狂年代里,她由于英国留学和长期供职外商公司的经历,被控为英国的间谍关进了看守所,一关就是六年。

监狱六年,她独自面对各种纳粹式的暴行——饥刑、铐刑、拳打脚踢刑和精神虐待刑,以至于遍体鳞伤,内外交困。她凭著自己的智力和坚强的毅力,忍受住了严刑拷打和心理折磨,通过读书和报纸与迫害她的人抗争。

她的所言所行,至今想来,都让人震撼不已!


初入监狱,一点一点让环境变得干净

她的父亲曾是北洋政府高官,她一生下来就注定是一名名媛。看的是英文书,吃的是精致瓷器盛的茶和英国式薄三明治,从不知人间愁苦。而初到监狱,她惊异于世上竟有如此简陋肮脏之处。哪怕心有愤恨,也并没有抱怨。她一点一点收拾著,让环境变干净,让自己住得舒适些。

她将原本就不多,甚至是吃不饱的米饭,每顿留有一些当浆糊用,将手纸一张一张地贴在沿床的墙面之上,这样她的被褥便不会被墙上的尘土弄脏;她还借来针线将毛巾缝制成马桶垫;给贮存水用的脸盆做盖子防灰尘…

恶劣的环境没有使她变得随便与敷衍,她依然坚持对生活的要求,沉着冷静地面对发生著的一切,在陌生而糟糕的环境中觅得新的生机。
严刑拷打,也不能衣衫不整、悲声求饶

为了让她承认那些莫须有的罪行,郑念曾经有十多天双手被反扭在背后,手铐深深嵌进肉里,磨破皮肤,脓血流淌,度日如年。她每次方便后要拉上西裤侧面的拉链,都勒得伤口撕肝裂肺的痛,但她宁愿创口加深也不愿衣衫不整;有位送饭的女人好心劝她高声大哭,以便让看守注意到她双手要残废了。而郑念想的是:怎么能因此就大放悲声求饶呢?“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才可以发出那种嚎哭之声,这实在太幼稚,且不文明。”


编一套运动操,让自己保持清醒

在身体状况已经差到不行,难以支撑站立,担心自己因为神志不清而让造反派有机可乘,甚至还自己编了一个运动操。恢复清醒状态。


我无罪,你道歉!

她拒绝在这有‘‘犯罪分子字’样的纸上签字,反而在下面加上一行‘一个无辜的人’,再签名。

手铐让双手血肉模糊,快和手黏在一起。面临残废的危险,却不屈从审讯人的诱导,仍然坚持不停重复自己无罪。

更年期身体大量出血,被诊断为子宫癌,准备放出看守所。看守所给的借口是“身体不适”。她宁愿不要离开,坚持要迫害她的人,承认她是被冤枉的,然后无罪释放,并向她道歉。


唯一的女儿死了,我要真相

郑念刚进看守所时,50出头,出来时已经快60岁,唯一的女儿已经被拷打至死。

在看守所,看守给她拿的衣服是她女儿的,她不信女儿唯一的一件棉衣穿了六年还是新的,就猜到女儿可能已经不在了,但是没人告诉她实话。忍受着巨大的压力,她不断在心里给自己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出狱后,别人说,她的女儿郑梅萍是自杀的。她不信,秘密调查女儿的死因,最终发现,女儿是被人活活打死才扔下楼,伪装成是自杀死亡。

65岁,远赴美国

孤身一人来到美国,65岁的郑念很快使自己适应新的生活方式和环境,诸如高速公路上的驾驶、超市购物及银行自动提存款机,等等。尽管“……当落日渐渐西沉,一种惆怅有失及阵阵乡愁会袭上心头”,但她仍“次日清晨准时起床,乐观又精力充沛地迎接上帝赐给我的新一天”。

她独立生活,写书,参加演讲,资助青年学生。她即使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依然不失理智与信念,坚强地生活。

她老了,容颜憔悴,但还有一双眼睛显得特别明亮,这是因为她随时要提防外界。这股犀利警觉的眼神,贯穿其晚年,和手腕的伤痕一样,是牢狱生活留下的印记。她中年丧夫,晚年丧女,九死一生,2009年病逝于华盛顿,享年九十四岁。

年轻的美,不足为奇;年老的美,才更有说服力。有的人高贵浮于表面,另一些人,则把高贵融进了骨子里。

我们平日里所说的名媛,无非是美女加有钱丈夫或父亲以及名牌堆身,而真正的名媛,不在锦衣玉食,不在女仆成群,而在于哪怕风雨摧残,都不愿交出自己一贯遵守的人文价值原则,在于竭力维护自己的表率和风范。即使沦为阶下囚,即使衣衫褴褛,面对淫威,依然有她的傲气与尊严。

福楼拜有句话:“一个真正的贵族不在他生来就是一个贵族,而在他直到去世仍保持着贵族的风采和尊严。”

我想,他说的正是郑念。
    来源: 看中国 责编: Ki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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