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航空最近摊上了大麻烦，今天我们就来聊这个话题。大家知道海南航空过去一年一直以来被曝料和传闻所困扰。但是它最近摊上的麻烦呢，还不能说是政治性的，是他的流动性陷入了紧张，资金链有断裂的风险，说的简单点，就是闹钱荒。

近日，国内有一篇长达万言的关于海航的报导，但是被《南方周末》给撤稿了。所以作者愤激之下，把这篇文章在网上全文发表。我对这篇文章的评论是，它有非常醒目的独到贡献之处，不仅详细梳理了海航疯狂扩张的过程，而且它非常明确的指出了这个加速越滚越大的资本雪球，它的源头是起自于何处。那就是来自于海航的“土地银行”提现。

那咱们就要解释一下什么叫作土地银行。简单的说海航的发迹，它能够成为全球顶级的买家，它所依赖的最重要的资产，就是早年积攒下来的土地储备。1999年的时候，海口大英山机场搬迁了，那原来机场跑道两侧大约3000亩的土地就由海航集团控股的企业取得了开发权。那后来这20年，海口城市建设的扩张，大英山就成了城市中心地区了。那现在海航集团所拥有开发权的，所谓大英山CBD（城市中央商务区）地区，在前面所讲的那3000亩土地的基础上，它总的用地面积达到了8400多亩。在这个区域之内，有16个房地产开发项目。那你说，这么大一块土地摆在市中心，他值不值钱呢？那肯定值老钱了。

那这块地，它怎么又变成了海航的提款机，怎么为它四处大撒币买买买提供坚强的后盾呢？这个过程是怎么样的呢？这篇报导所揭示出来的，它大致的操作过程是这样的：第一步，海航将土地资产注入其旗下的某家上市公司，这样上市公司的净资产就急剧增加了嘛，在报表上就是这么反应的。第二步，就是用净资产规模剧增的上市公司，用它的股权去向银行做抵押，就能取得贷款。第三步就是用取得的融资去进行收购，买别的企业。

这个土地银行的提现，还不只是这一种方式。另一种玩法，因为土地上有房产开发项目。所以又可以以开发贷款的方式向银行取得资金，然后把获得的融资又注入到海航旗下的某家上市公司，然后就接上上一种玩法了。然后这家上市公司的资产又暴增了嘛，然后又可以用这家上市公司的股权做为抵押向银行取得新的融资，再拿去收购。其实这第二种方法呢，也不过就是比第一种方法多绕了个弯儿，把杠杆迭加放大了。

在资本扩展的过程中，还有人们所熟知的杠杆收购。就是发起收购的这一方只出少量资金。反而是以被收购的企业的股权做为抵押，向银行贷款完成收购。因此海航全球买买买，虽然每一次收购案都有他自己独特的操作过程，他的自有资金的比率，出的或多或少，杠杆资金的来源也各异，有的是从国内，有的是从国外银行来的，操作方式有这样那样的不同。但是如果你把海航一路狂买的过程加以抽象，总的来说他可以还原为上面所说的那几种玩法。就是这几种玩法相互欠套，周而复始的循环，海航资产的雪球就越滚越大，源头就是土地。

那这就是被《南方周末》撤稿的文章所提示出来的。那么这个过程有啥问题呢？问题在于，这3000多亩土地也好，8000多亩土地也好，都是一直安安静静躺在那儿呢，在过去这20年它并没有被转手交易过。那它凭啥就变成了海航的提款机呢？那就是因为土地价值增值了嘛。这块地我过两年就评估一次，它价格就翻一番，我过两年再评估一次，它再翻一番，我的抵押品在不断升值，我就拿这个评估数字，我不干别的，就可以不断向银行取得更多的贷款，这就叫坐地起价。这块地我放在这儿啥也不干，它就成了我的印钞机。

当然你说啥也不干也不太对啊，因为它也预见到城市扩展规模，扩展速度，以及城市扩建贷的方向。它得事先拿到最有升值潜力的地块。同时呢，它还得干上一个好时候。什么叫好时候呢，就是2008当时为了应对全球危机，中共政府推出了40000亿的强刺激计划。同时银行系统大放水，可著劲儿的发贷款，中国进入了一个信贷扩张的高烧时期。有资料显示那时候，中国有几十万亿的新增贷款。那这几十万亿的货币总量就像一大池子水逛荡过来逛荡过去，它要寻找获利的出口嘛。于是，就有各种各样的资产泡沫出现，土地价值被翻著跟头的往上炒，所以海航的印炒机才能发动起来，这么给力嘛。

说到这儿可能还是会有朋友觉得，好像还是没有啥不对劲儿，对吧。在北美，咱们很多人都办过Home Equity（房屋净值抵押贷款），其实也是一个意思，就是把你家的房产变成你的提款机。比如我现在住的房子，银行来评个价，值90万，减去我30万还没有还完的房贷，净值就是60万。所以这60万就是我贷款的额度。那过了五年，假如我房子又增值了，从90万长到了120万，同时我房贷的余额也更少了，那我找银行再重新评估一次，我这个净值贷款的额度也可以上升啊，这个很正常啊，好像这事也没啥不对。

这个事要放在你我身上，还真是没啥不对，要放在海航身上就有问题。因为咱们的房产是咱家自己的，土地加上上面的房屋，都是自己的私有财产。但是海航圈的地，从所有权上，那不是它的，是全民所有制，是归全民的。那凭什么土地增值的价值全归你海航呢，任由你海航拿去倒腾，而不是和社会分享呢？大家琢磨出这当中的问题来了吧。

其实这就是《南方周末》这份长篇报导要点出来的一个关键问题。你海航只是购买了土地的开发权，但是你土地做为抵押品去贷款，你是在行使所有权。就这一步你跨过去，就有严重的法律问题。但是在中国所有企业都是这么干的啊，这在中国就是一个产权的灰色地带了，而土地增值的财富其实应该归全民共享的，应该用于兴办医疗，教育等等社会公共事业。其实这不仅仅是海航发迹的轨迹，其它几个并购狂人像王健林之类也是概莫能外。这些所谓的中国奇迹的明星企业们，靠的是产权这个巨大的灰色地带才能够化公为私，把土地变成私人提款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