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应不爽?
下午3点整,到达XA区看守所,登记进门,到达接待大厅,尚无人上班。给W所发个短信,告知他我到了,请尽快安排会见。见窗口接待人员到了,就把手续交过去,告诉他已与W所联系过了,请他再向W所汇报。之后,见接待人员出去打电话,应该是汇报去了。知道程序繁琐,就耐心坐在椅子上,犯困,打磕睡。3点半许,S警官来大厅,热情打招呼,颇客气,丝毫看不出因为Z大律师的事而记仇。他说,W所让他来安排会见,稍等片刻。不一会,W也走进接待大厅,面色红润,似乎喝了点酒。来了一阵寒暄,然后要拉我上二楼会议室。我心中有点嘀咕,莫不是又要说与Z大律师的过节?
上楼,大会议室正在搞什么学习教育,打开隔壁副所长会议室,坐下开聊。我上来就问:L某(刘汉)最近情绪怎么样?老W说,二审宣判后情绪激动了两天,后来就好了,现在比较想得开。然后他说到,会见时,L某可能谈到的问题,说他可能谈到后事,尽量积极引导他,现在不要谈。另外,对于案件复核,仍然让他抱有希望。我说明知没希望,再这么说,岂不是骗他?他也没回应。还说他会问起家里的情况,就说一切都好。我说,家里情况确实都还好,他母亲身体也很好,这倒不是骗他。总之,我明白了,作为看守所,当然希望报喜不报忧,让L某保持个好情绪,以免情绪波动,加大监管负担。这一点,倒是与我的想法一致,其家人的心愿,不就是想让他在里面也好好活着吗!
律师探监见刘汉
谈妥,下来安排会见。W说仍然老规矩,不允许带包、电脑和手机;我说按老规矩,老W你得给我包烟和打火机。进了专用的3号律师会见室,不一会就听到镣拷拖地“哗啦哗啦”的声音,由远及近。L某进来,坐下,点支烟,仍然有两民警在场,坐在门口处,我也没计较。谈话开始,我先问:老L,最近身体怎么样?家里人很担心你,让我来看看你。他的表情显然比我之前想象得轻松,脸色也不错。告诉我,情况很好,早就想开了,看透了生死,白天打牌,晚上睡觉。我说那就好,家里人听到这信息,心里会好受一些。
谈到死刑,他虽然仍有些激动,但已经没有以前那样激愤。他说二审判决书他根本没去看,不想看,结果是他预料之中的。但以这样的证据就定他死罪,他仍然不服,这是对中国法治的破坏。如果这样子也可以,那么,任何一个中国人一觉醒来,都可能变成死刑犯。他说,以这种破坏法治的方式打黑,希望他是最后一案,如果这样,他也死得其所,算是为中国法治做了铺路石。他甚至要求我带话给Z大律师,向他解释一下,他曾说过Z律师人微言轻,但并无不敬之意。这种结果,你们律师都尽力了。希望Z律师不要因为他的案件,而对中国法治失去信心,法律人还是要积极努力,推进法治进步,这才是中国的未来。
然后他说,有几件事请律师帮他去做。说到此时,他动了感情,眼睛里有泪光。他说,一是请M律师,无论是以我的律师的身份,或者我的孩子们叔叔的身份,在我的孩子长大后,适当的时候,把案件的真相告诉他们,他们的爸爸不是杀人犯,不是黑社会。原来我说过,我不要求我的孩子为我报仇,现在我再说再补充一句,也不要申冤。让他们走得远走高飞,长大成人,快乐地生活,不要因为我的事受到影响。有机会的话,去见见某某等人,告诉他们,请他们给我的孩子以帮助,帮助他们接受良好的教育,长大成人,成为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
第二,转告我的那些红颜知己,她们还年轻,不要因为我受到影响,她们应该过自己的生活,让她们该嫁人嫁人,我在天上也会祝福她们。也告诉她们放心,L某不是个窝囊的人,我会有尊严地坦然面对死亡。
第三,我自己有个遗愿,就是在我死后,捐赠我的所有器官,为社会做最后一点贡献。
话说到此,他已满眼泪水。我赶紧安慰他,说这些时间还太早,以后再说。现在我们还是要去争取最后的机会,他说,谢谢律师,谢谢你们的工作,但他自己早已经知道结果。他又问我,死刑复核期限大概会有多长,我说:一般3——6个月,有的会更长,几年的都有。他说,我这个案件不会太长,会很快的。
聊着聊着,时近5时许,会见临近结束。我说我会抽时间再来看你,陪你聊聊天。他说:你们都很忙,不必多来,该说的话我今天也差不多都说了。然后,我把会见笔录拿给他,让他在每页上签字。签完,告别的时刻到了,我说:你自己保重,我会再来。他站立起来,转身将走时,又走近栏杆,主动伸出手,说:M律师,来,握握手。
然后,随着一声声“哗啦哗啦”的镣拷拖地的声音,他走进去了。我才刷卡开门,取寄存箱内的物品,去窗口拿了律师证和委托书,走出看守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