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1)。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李之仪.〈卜算子〉☆
语译:我住长江的上游,你住长江的下游。天天思念你却见不到你,只有共饮著同一条江河水。
这江水啊,要流到什么时候才会停止?这离愁别恨啊,又要到何年何月才会结束?只愿你心能像我心,我一定不会辜负这一番相思情意。
☆宋朝许多词写得好的词人都或多或少与苏轼有些关系,李之仪(西元一○三八~一一一七年)也不例外。首先,他们是“以文交友”。李之仪曾跟从苏轼于定州幕府朝夕倡酬。苏轼〈夜直玉堂携李之仪端叔诗百余首读至夜半书其后〉云:“暂借好诗消永夜,每至佳处辄参禅。”李之仪本人则回应道:“得句如得仙,悟笔如悟禅。”
但是与苏轼的这种关系,也让李之仪跟秦观、晁补之、朱服一样,被视为新党,而必须概括承受被贬的命运。苏门四学士不仅喜好相同,都喜欢舞文弄墨、吟诗作对,被贬的命运也相仿,因此颇能互通、分享彼此的心情。
因苏轼而被贬,因遭贬谪而愁苦,然后又因愁苦而试图学习苏轼“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旷达以解套;这种苏轼风格的学习,李之仪是否成功?他曾写道:“功名何在?文章漫与,空叹流年。独恨归来已晚,半生辜负渔竿。”(〈朝中措〉)或许就是这“功名何在”、“辜负渔竿”的愤慨。让人以为李之仪比起晁补之来,少了一份真正的超脱,更多的是无奈之中的反语愤激。
☆名句的故事这阕词是借用“长江水”来描写男女情意。自古以来,就常借用“水”来传情达意,诗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蒹葭〉)或是古诗“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古诗十九首〉)
“长江头”与“长江尾”揭示了他们之间的地理距离,令人想见女主人公独自伫立江头,翘首企盼的想望情态。倘若日日思君可见君,那么就没有所谓“共饮长江水”的相思问题了。但是江水茫茫,那么相思就无限期、此恨就无穷尽;作者既用江水比喻爱情,也用江水比喻内心的恨意。情人们面临这一种爱恨交织的困境,常常不知所措,但是这大地的儿女天真无邪,敢爱敢恨,“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若是那些身受礼教束缚的女性,可能就得将这份情感压抑起来,如李之仪在〈谢春词〉里所写的:“天不老,人未偶,且将此恨,分付庭前柳。”试着把这恨意“分付庭前柳”。“只愿君心似我心”这种“换心”的说法源自五代词人顾敻的“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诉衷情〉)。
这首词全篇琅琅上口、用词通俗平实,整体来说没有什么高深文句,颇有民歌质朴的风味。全词藉女子之口发声,以滔滔江流写绵绵情思,论者认为:“不敷粉,不着色,而自成高致。”毛晋《姑溪词跋》推许作者“长于淡语、景语、情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