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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海
“变老的坏人” 非常年代中的悲剧群体
文／天白
有这样一个群体，从他们出生起，就被置身于一个是非颠倒、善恶不分的时代。在该读书的年纪，他们被号召闹革命，在学习做人的时候，他们被教会说谎话、空话。不谙世事的他们，被鼓动参与各种暴力行动。政治斗争的残酷，让他们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为身份站队，现在，他们老了，当年的烙印依然深深的影响著他们的行为，很多人称他们为“变老的坏人”。其实他们，是中国最悲哀的一代人。
最近，中国大陆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各种打人事件。打人者的身份也是不断刷新著我们的三观：学者、教授、女博士、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们。被打的对象可以是老人，可以是女孩，也可以是小青年。打人的方式可以是掌掴，可以是群殴。而且不管占不占理，打完了，都理直气壮。
这两天微信朋友圈里刷爆了一个视频，拍的是古都洛阳一个篮球场里发生的一场群殴事件。
视频里几个少年在打篮球，来了一群穿红著绿的大爷大妈，要求少年们让开，他们要跳广场舞。少年据理力争，认为这里是篮球场，不是广场舞场。大爷大妈便开始发威，一边高喊：“打他！打他！”一边群拥而上，围著一个少年开始群殴，扇耳光、爆头，撕扯，雨点般的拳头，让少年毫无招架之力。
该视频迅速在网络发酵，引来众多唏嘘：当年的坏人变老了。
而引发最多热议的打人事件，发生在北京的地铁上。据大陆媒体报导，5月27日，一名女子在微博发文，称自己在北京地铁上遭遇一老年男性性骚扰，当她要求该男性挪远点时，引来对方一顿暴打，除扇了几个耳光之外，还将她踢倒在地。后在周围群众的帮助下，将企图逃跑的男性长者围堵在了地铁站内，并扭送到了公安局。
因为这个打人者有著高级学者、北京著名经济观察家等等头衔，据说还是孔门弟子子路的第75代孙，尤其令人侧目。据他自述，打人的理由是因为自己是儒家的后代，儒家讲究尊老爱幼，女孩“不尊重老人”，竟然让自己挪开离她远点，哪有这个道理？所以要 “教训”她一下。虽然将女孩踢到尿血，但因为女孩先对自己实施了语言暴力，然后自己才有肢体暴力，并非自己的错。
网上很多人骂仲先生，其实我倒是觉出了他的悲哀。无论那女孩的指控是否属实，对这位65岁的知名人士来说，恐怕这辈子都没有脸面再提及他一直引以为自豪的“儒家后代”称呼。
儒家思想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以仁、恕、诚、孝为核心价值，强调仁与礼相辅相成，君子的品德修养才是最重要的。而仲先生的祖先子路是个最讲君子义行、君子之礼的人。
《孔子家语》中说，有一次，孔子问：智者若何？仁者若何？子路答：智者使人知己，仁者使人爱己。意思是说：“智者使别人了解自己，仁者使别人爱自己。”孔子称赞他：修养很好啊！
既然仲先生是子路的后人，也以儒家后人自居，自然应该懂得儒家的仁爱之理，即便自己受了冤枉，大可请公众评理，或一笑了之，清者自清。宽恕别人不也是儒家核心观念之一吗？
仲先生的先人子路一生将礼看得比生命都重要，认为言行举止符合礼数才是君子所为。“君子死而冠不免。”在打仗时仍不忘结缨正冠，最终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试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女人拳打脚踢，岂不大失儒家之礼，有违君子之道？仲先生出手之前，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举动是否会辱及先祖呢？
从网络爆料的细节不难看出，尽管仲先生多次提及自己是儒家后代，但他的思维却与儒家思想没有半点交集。这倒有点像中共在海外卖力推广的孔子学院，打著圣人的名义，尽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比如仲先生认为89∙64学运中和平寻求民主的学生是暴民，当局对暴民采取镇压手段是正确的。但他却不承认自己暴打他人的行为是暴民：“长辈教训晚辈，不是暴民。”在他眼里，任何一种暴力手段，只要于自己有利的就是正确的，不管是否伤及无辜的生命，不管是否伤害到别人。这完全就是赤裸裸的中共那套斗争哲学。
仲先生出生于50年代，虽然是儒家后人，却未曾参透先祖的智慧与思想精髓。一个经历了中共各种政治运动的人，难以脱出几十年来一直被灌输的暴力、斗争的思维模式，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前对仲先生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暴打女子的行为百般不解的，也就可以想通了。
这几年，不断有关于老年人的负面新闻，“当年的坏人变老了”已经成为网络的流行词。所谓当年的坏人，指的就是随著中共无数次政治运动长大的一群人。
这个群体，其实是最悲哀的一代人。他们从出生起，就被置身于一个是非颠倒、善恶不分的时代。他们在该读书的年纪，被号召闹革命，在学习做人的时候，被教会说谎话、空话。他们被要求所谓的进步，为了进步可以不择手段。不谙世事的他们被鼓动参与各种暴力行动，连亲人都不能放过，美其名大义灭亲。
幼年的时候，曾经亲眼见过文革期间批斗会上，儿子将老子揪著头发按跪下去，再一脚踢下台去，所有人都为他鼓掌，他越发的将小身板挺得笔直，满脸的自豪。也曾在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因为不肯写老师的大字报，而被教育“要做小闯将，不做小绵羊”。
政治斗争的残酷，让他们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为身份站队，因为一旦站错，未来就将成为地狱。他们不知道甚么是仁爱，甚么是诚信，甚么是孝道，因为没有人教过他们，也没有人敢教他们。儒家经典被扫进了垃圾堆，圣人的塑像早被砸烂，“孔老二”也被批倒批臭。
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甚么样，更不懂甚么是普世价值，人类文明。以为一切听党的，就是在做世界上最正确的事，就是最高尚的人。
只是党无情的抛弃了他们。当革命不再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在红旗招展、锣鼓喧天中被送往广阔天地去接受再教育，尝尽苦难。再后来，刚刚回城想喘口气又遭遇下岗，成为挣扎在城市边缘的最下层群体。
现在，他们老了，当年的烙印依然深深影响著他们的行为，他们无力彻底洗清暴力斗争教育留下的后遗症。同时，被抛弃的失落感成为他们不愿承认的梦魇，他们只能从更弱势的人那里寻找发泄口，以各种方式在这个遗忘他们的时代刷存在感。很多人甚至在过去的混乱中寻找激情澎湃的感觉，从而对制造他们悲剧的始作俑者产生怀念、依赖的心态，患上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当代很多年轻人称这群人为“变老的坏人”，可这对他们不公平。人之初性本善，他们不是生来的坏人，他们只是被权力机器愚弄后抛弃的可怜人。只是，作为这一代人，是否该深刻的反思一下，是甚么造就了自己的悲剧？如何才能不再重复这样的悲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