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唐风

11月9日，中共中央纪委网站发文，查处中国福利彩票发行管理中心原主任鲍学全、王素英，原副主任王云戈、冯立志等14名局处级领导违纪违法，并公开了该4名负责人的忏悔视频。

福彩贪污数额之谜

网上随即有消息称，14名官员共贪污1360亿元，人均97亿。13日，驻民政部纪检组“辟谣”，称该消息不实，但“具体数据尚不便公开。”

那么，只能从中国官方过往报导中那些“便于公开”的数据中搜索揣测了。

官媒新华社旗下《瞭望智库》引述2014年11月至12月审计署对财政部、民政部及所属福彩中心、体育总局及所属体育彩票管理中心，以及18个省份2012-2014年彩票发行费和彩票公益金使用情况专项审计的公告显示，在被审计的部分彩票资金中，问题资金占比超过1/4（总658亿元中的169亿元），主要涉及违规采购、帐外核算资金、违规购建楼堂馆所和发放津补贴等，涉及的公益性项目854个，占抽查项目的17%。另外，审计署还查出涉及违规利用网际网路销售福利彩票资金约133亿元。

新华社《经济参考报》2015年曝光，2002年至2014年，中彩在线公司已由名义上的国有控股企业悄然转变为高管掌控的个人“财富帝国”，中彩在线网络彩票销售额达到1400亿元，该公司总经理贺文利用职权个人非法获利27亿元，并行贿数十亿元，而代表国家的福彩中心仅获18亿元。

港媒曾披露，2016年落马的中共民政部长李立国、副部长窦玉沛涉嫌卷入逾2，000亿元福彩贪腐案，李立国送给11名情妇逾11亿元。

中纪委通报：“系统性腐败”

据2014年的审计公告，近3年彩票发行销售收入中约58%用于支付彩民的中奖奖金，28%作为彩票公益金用于社会公益事业，14%作为彩票发行费用于支付彩票机构的业务费和代销者的销售费用。

新华社报导，中国彩票业1987年启动，30多年来发行规模累计已达2万亿元。仅2017年全国发售彩票4266.7亿元，其中福利彩票2169.8亿元，体育彩票2096.9亿元，共筹集彩票公益金1163.4亿元。

中国彩票资金有明确用途规定——通常彩票销售额的15%用作发行费，35%用作公益金，50%留作奖金池。

《法治周末》报导，以福彩为例，公益金一半上缴中央财政，一半留在地方。上缴中央部分按60%、30%、5%、5%的比例，分配至社保基金、专项公益金、民政部和国家体育总局。
本次福彩贪官的贪污范围，仅限于中国彩票业中的福利彩票，其职务所及可作弊自盗的环节是占彩票销售总额约50%的奖金池和占15%的发行费。而上缴中央财政和留住地方的公益金此前已有多名涉案官员落网。

中纪委官网2017年2月8日通报，对民政部原党组书记、部长李立国和民政部原党组成员、副部长窦玉沛严重失职失责问题立案审查。2017年6月20日，驻民政部纪检组原组长曲淑辉被撤职、降级。

驻民政部纪检监察组组长龚堂华称，“一条河里一条鱼、两条鱼死了，是鱼的问题，如果所有的鱼都死了，那就是水的问题。体制机制方面的问题要彻底整改。”

中奖者猫腻、虚票和吃票

贪官对于奖金池环节资金的截流和盗取，其胃口不亚于三峡大坝的吞吐量。根据已披露的报导，其最大的作弊就是表面随机的中奖猫腻，中大奖者都是内部自己人。华尔街日报总结了每次开奖视频中，奖金超过1亿的中奖者几个诡异的共同特点：一、中奖者一般不在自家附近的站点投注；二、开出奖的站点工作人员一般从未见过该中奖者在此买过彩票；三、都戴著面具，穿著卡通服领奖；四、中奖者必定超级倍投一注彩票。另外，已出现过多次现场开奖的穿帮视频，让观众认出那是提前录制的视频。

彩票销售环节的作弊，除了将15%发行费部分挪为己用外，还有吃票和虚票两种方式，让彩民的钱直接流入售票者的腰包。吃票是部分彩票正常售卖，剩下的彩票收钱后不实际出票，对于中奖依然照常兑奖，没奖的号码随机无限发给彩民。虚票就是彩民使用现金投注时，后台出票程序被动了手脚，给彩民产生虚构的号码和票根，在彩票中心没有正式注册和留底。

买彩票：缴纳“穷人税”  比割韭菜更狠：啃草根

网路上流传著福利彩票行业的外号：“穷人税”和“智商税”。因为其所宣传的发行目的是为了给国家筹集社会资金，兴办残疾人、老年人、孤儿福利事业和帮助有困难的人。如果说股票金融市场针对的是有一定资产和余钱的中产及以上阶级的人群，那么彩票市场所针对的是包括底层收入的更广大人群。彩票发售的广告宣传中，最醒目的一个永久主题是：小彩民买彩票永不言弃，终于一夜暴富。彩票最大的特点是，价格便宜和购买方便，即使穷人都可以经常性的在遍布城乡各个角落的彩票站、报刊亭等处购买。

然而，为什么彩民总是不中奖？随著这些真正“中大奖”的人从幕后走向台前，原因更加明了。福彩宣传视频中，曾播放过一段福彩原主任王素英落网前的宣传口号：买彩票是为社会福利做贡献，“中奖是快乐的，没中奖是幸福的……”那么，到底有多少福彩公益，转为社会福利了呢？

新华社《瞭望智库》举出了地方公益金使用效率普遍低下的例子：截至2010年2月，上海市福利彩票公益金累计结余6418万元，占筹集公益资金总额过八成；截至2012年末，山东省体育部门有4.25亿元体彩公益金未使用，其中4个市、34个县未使用体彩公益金占当年拨入金额一半以上。江苏某地级市财政部门负责人表示，尽管当地明确彩票资金可用于补充社保基金，但实际“从来没见过这笔钱真正用”。“究其原因，怎么分这笔钱成了部门的权力，甚至能不花就不花。”一些彩票基层工作人员坦言，这些公益金已经成为当地政府及官员的私房钱，用来优先安排本部门专项资金，或“以备不时之需”，甚至屡屡动用公益金买车、买游艇、建大楼、支付工资、做拆迁补偿。

2014年媒体曝光，福彩中心培训基地是准五星级的“黄山福泰VISTA庄园”，承接各种公务接待的内部高档酒店。

如果说，近年来许多民营企业家的处境和股灾中股民的处境是被“割韭菜”，那么以中下层百姓为主体的彩民们则刚刚发现，自己正面临的处境是被“啃草根”。


福彩贪官该向谁忏悔？

华尔街日报指出，彩票资金是老百姓一分一分的捐，贪官成亿成亿的贪。然而，官方公布的忏悔视频中，该四名官员“从头到尾都在给组织忏悔，没有一句为人民道歉。”

诚然，这些官员所贪污的每一分钱都来自买彩票的普通百姓，但是，在30年来一派大好的彩票形势和一夜暴富的宣传下，这买彩票的每一分钱也都是老百姓主动、自愿去奉献的。而在所有中共官员眼中，无论昨天、今天还是明天，能够给予或剥夺他们贪污的权力和权利的，只有组织。所以在视频中，他们很自然、很娴熟的向组织认错、忏悔并感恩。

贪官的“历史贡献”

客观来讲，这些福彩官员们对党和政府一直是有贡献的。

保守假设，福彩事业原计划是35%款项用来补充财政和15%用来彩票发行，另50%作为奖项返还民间，那么这些年来，对于供作上级财政的35%，他们出色的（甚至可能超额的）完成了任务，只是本该作为奖金流入民间的50%被福彩官员们截留了。当党和政府处于危难关头，财政上捉襟见肘时，他们以贪官牺牲的方式，雪中送炭，把那部分截流的财富，“无私贡献”了出来。
如果说他们以前的贡献，是不可抹杀的，那么他们现在的奉献，更是双重的牺牲，“可歌可泣”。他们的众生相，生动的展现著一个政权大限将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