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耀洁

1958年所谓的全民大炼钢铁。(网络图片）

老人们都不会忘记这个灾难。1958年北戴河会议，毛泽东做出大办钢铁，人民公社。倡导的大跃进、大办钢铁是为了超英赶美，“三年基本超过英国，十年超过美国。”其实全是他的幻想和乱干。农民丢下田间的农活，四处“找矿”、“炼钢”，大量成熟的庄稼烂在田地里没有收入仓，或者收割草率而大量粮食被抛撒。河南省这个现象更为严重，竟有50%的秋粮被毁弃在田地里未收获入仓。

大办钢铁劳民伤财

有文献报导：1958年的工业生产增加66%，看起来这像是大跃进；其实在1958年生产的“1,070万吨”钢里，有三百多万吨是乡下人砸铁锅、铁器，城里人拆钢窗、卸暖气管等物件，用“土高炉”炼出来的“钢”，什么用处也没有。

但是如果分析一下这66%的内容就知道，国家花费了宝贵的原材料，制造出大量的废品钢，现在都塞满了仓库，还要开支保管费。1959年，薄一波说：“1958年炼出来的300万吨土钢，至今还埋在草丛里，作为废弃物品”。

我亲眼所见的大炼钢铁

大炼钢铁开始了，郑州各机关、学校、医院、工厂等单位，抽调出大部分青年干部、工人和其他工作人员，作为炼钢铁的队伍。他们白天到处寻找破铁、铁板、铁丝网、铁爬钩、铁钉子、铁观音像、铁碗、铁锅、铁窗……都砸碎了用来炼钢。需要的木材，桌子、椅子、门窗、木版、木棍等木制品全都拿来作为燃料。晚上，他们用找来的木材烧，用“小士炉”炼钢，烈火熊熊、烟雾弥漫，每夜吵的四邻不得安宁。

我们医院在大炼钢铁运动中也不落后，当时医院的医生少，一般不抽调医生，护士、助产士、技士年轻力壮的大多数人都抽出来炼钢铁。他们多是科室骨干，本职工作造成的损失无人过问；急诊病人来了，找不到化验员，是经常遇到的事情。

其它医技科室多数都关门了，不顾本职的医疗工作，医生无奈问院长办公室，回答的更可笑、也可气！不顾病人死活，怎么办呢，院长会说：“大炼钢铁是政治任务，你们看着办吧”。

医院急诊室因抽调的人员太多更可怜、更可怕。急诊室本来不是一个快乐之处，却往往是个幽谷，各种病人络绎不绝，轻重不一，充满著哀嚎和悲伤的眼泪，值班人员少了，病人就诊更困难、更可悲，好像一船乌鸦没有什么好消息。

我对妇产科最清楚。按照医院病房常规，护士应每天两次给病人测量体温等三大体征，每天早晨应给病人清理床铺，送水、送饭到病床前。

炼钢铁时期护士被抽调走了，病人的生活、一切护理工作无人过问，病人变成弃儿，病区脏、乱、差等到了极端地步，有的病人意见纷纷，我也无力扭转这种混乱的局面。

另有几件事情使我更生气、更难过！当时毛泽东提倡多生小孩，妇产科住医院的产妇较多，青年助产士被调出参加炼钢铁，剩下几个老弱病残的助产士，工作忙乱可想而知。

产房出事很可怕，有几次产妇把婴儿生在待产床上，无人来接生。产妇也没有提意见或吵闹，她看到产房只有一个值班的助产士，却同时有两位产妇分娩，她通情达理，没有多说。但我作为负责医生感觉很惭愧，更深深自责，也很生气。我不是共产党员，依靠技术负责科室医疗工作，此事发生在反右派之后，我不敢多说，即便说了不会有任何作用。

医疗人员调去炼钢的恶果

手术室原本有12位工作人员，大办钢铁抽去了4人，术前准备的质量大大降低，因准备工作不足，安排手术发生困难。好不容易安排了手术，术中缺这少那，器械护士被抽走了，我们去手术室自带器械人员，但她们配合能力差，器械跟随不上，延误手术时间，据我的体会每次手术至少延长1/3的时间，给病人增加痛苦和失血量，术者只能干着急、没有办法。

有一天妇产科的产妇出现了大出血，急需配血，找不到化验员，我以为他失职，详细询问才知道他抽出炼钢铁去了，当时急的我满头大汗，天呀！炼钢铁比人命重要吗？当时场面的忙乱，非笔墨可以形容，地上撒的血和水，走起路来打滑，幸运的是产妇得救了，母子平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总的来说：大办钢铁劳民伤财，误国殃民，医院里耽误了多少病人的治疗，不得而知。

总之大办钢铁的损失—言难尽，不但正常工作中出现失误，而且破坏了很多东西，特别是日常生活用品被毁坏了，炼出的钢铁却是堆积如山的废品，没有任何用处。回忆及此事，当时简直像精神病人在胡闹，但这却全是毛泽东的指示，是毛泽东超英国，赶美国的措施，谁敢公开反对呢？

炼钢铁的后遗症

毛泽东发动“大跃进”、“大办钢铁”运动，到年底时，中共中央发布公报，宣布钢铁的产量翻了一番，实现了特大跃进。从此“大跃进”和“总路线”、人民公社一起，成为中共的看家法宝。“三面红旗”，“大跃进万岁”也喊了整整20年。其中还有一些传说，例如：“不管国人死多少，三面红旗不能倒”。

民间有个俗语：你是英雄咱是好汉，高炉旁边比比看，你能炼一吨，俺炼一吨半；你坐喷气式，俺能乘火箭；你的箭头戳破天，俺的能绕地球转！结果呢？完全是中国历史上的一场灾难。我把已故受害者遗留下来的顺口溜写在下面：“看破红尘”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不临深渊，不知地之厚。没有吹嘘浮夸，少有世俗劣变。不闻贪官，不知官场的黑暗。不见伪善，不知骗子的能干。不听黑帮，不知无赖的手段。不受诈骗，不知道德的缺欠。

大办钢铁留下了不少后遗症，吹嘘、浮夸、做假、诈骗致使民间风俗进一步改变，是非颠倒、浮夸备受表扬，人心涣散，传统道德崩溃，取而代之的是自私自利，只有钱心。

贪官之多、外逃之广，世界第一，吹嘘作假、自我夸大，拉帮结派、互相争斗，尔虞我诈、道德败坏，父不父、子不子，老无所养、少无所教。以上情况愈演愈烈，这一切，应该由谁负责呢？毛泽东和中国共产党难辞其咎。

回忆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中国社会风俗人情是：淳朴、公正、诚实、友爱、忠诚、勇敢、慷慨、信义、悲悯、同情之风，当时的人们—家或一人遇到意外的困难，周围很多人都会主动出来帮助，俗话说：“一人有难众人帮，一家有事大家忙。”

有一件事我记得最清楚；1949年9月，我父亲患胃癌，从病重到死亡的几个月里，不但山东乡亲们来开封几十人，开封周围两、三道街的街坊邻里，都来帮忙。天天一班又一班接待不完，在应停丧21天，至发丧时，因来人众多，我13岁弟弟答谢下跪叩头，双膝盖都跪肿了。

当时因经济困难、我家并没有设宴席招待客人，但来人之多，拥挤满院。

1992年5月，我母亲因肝病去世，我们7人在家守灵，同院邻人来我家的也不到10人，更谈不上街坊邻里来吊唁了，幸有两个小弟弟居住在开封、工作在开封，他们单位还来了几个人，因来人太少不用招待，真可谓人情薄如蝉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