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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文学欣赏《再到湖上》(连载)
恬静、美满和愉快。这儿现在惟一不同于往日的,是这地方的声音,真的,就是那不平常的使人心神不宁的舱外推进器的声音。这种刺耳的声音,有时候会粉碎我的幻想而使年华飞逝。在那些旧时的夏季里,所有马达是装在舱里的,当船在远处航行时,发出的喧嚣是一种镇静剂,一种催人入睡的含混不清的声音。这是些单汽缸或双汽缸的发动机,有的用通断开关,有的是电花跳跃式的.但是都产生一种在湖上回荡的催眠声调。单气缸噗噗震动,双汽缸则咕咕噜噜,这些也都是平静而单调的音响。但是现在宿营人都用的是舱外推进器了。在白天,在闷热的早上,这些马达发出急躁刺耳的声音。夜间,在静静的黄昏里,落日余晖照亮了湖面,这声音在耳边像蚊子那样哀诉。我的孩子钟爱我们租来使用舱外推进器的小艇,他最大的愿望是独自操纵,成为小艇的权威,他要不了多久就学会稍稍关闭一下开关(但并不关得太紧),然后调整针阀的诀窍。注视着他使我记起在那种单汽缸而有沉重飞轮的马达上可以做的事情,如果你能摸熟它的脾性,你就可以应付自如。那时的马达船没有离合器,你登岸就得在恰当的时候关闭马达,熄了火用方向舵滑行到岸边。但也有一种方法可以使机器开倒车,如果你学到这个诀窍,先关一下开关然后再在飞轮停止转动前,再开一下,这样船就会承受压力而倒退过来。在风力强时要接近码头,若用普通靠岸的方法使船慢下来就很困难了,如果孩子认为他已经完全主宰马达,他应该使马达继续发动下去,然后退后几英尺,靠上码头。这需要镇定和沉着的操作,因为你如很快把速度开到一秒钟二十次,你的飞轮还会有力量超过中度而跳起来像斗牛样地冲向码头。
我们过了整整一星期的露营生活,鲈鱼上钩,阳光照耀大地,永无止境,日复一日。晚上我们疲倦了,就躺在为炎热所蒸晒了一天而显得闷热的湫隘卧室里,小屋外微风吹拂使人嗅到从生锈了的纱门透进的一股潮湿味道。瞌睡总是很快来临,每天早晨红松鼠一定在小屋顶上嬉戏,招到伴侣。清晨躺在床上——那个汽船像非洲乌班基人嘴唇那样有着圆圆的船尾,她在月夜里又是怎样平静航行,当青年们弹著曼陀铃姑娘们跟着唱歌时,我们则吃著撒著糖未的多福饼,而在这到处发亮的水上夜晚乐声传来又多么甜蜜,使人想起姑娘时又是什么样的感觉。早饭过后,我们到商店去,—切陈设如旧——瓶里装着鲦鱼,塞子和钓鱼的旋转器混在牛顿牌无花果和皮姆牌口香糖中间,被宿营的孩子们移动得杂乱无章。店外大路已铺上沥青,汽车就停在商店门前。店里,与往常一样,不过可口可乐更多了,而莫克西水、药草根水、桦树水和菝葜水不多了,有时汽水会冲了我们一鼻子,而使我们难受。我们在山间小溪探索,悄悄地,在那儿乌龟在太阳曝晒的圆木间爬行,一直钻到松散的土地下,我们则躺在小镇的码头上,用虫子喂食游乐自如的鲈鱼。随便在什么地方,都分辨不清当家做主的我,和与我形影不离的那个人。
有天下午我们在湖上。雷电来临了,又重演了—出为我儿时所畏惧的闹剧。这出戏第二幕的高潮,在美国湖上的电闪雷鸣下所有重要的细节一无改变,这是个宏伟的场景,至今还是幅宏伟的场景。一切都显得那么熟稔,首先感到透不过气来,接着是闷热,小屋四周的大气好像凝滞了。过了下午的傍晚之前(一切都是一模一样),天际垂下古怪的黑色,一切都凝住不动,生命好像夹在一卷布里,接着从另一处来了一阵风,那些停泊的船突然向湖外漂去,还有那作为警告的隆隆声。以后铜鼓响了,接着是小鼓,然后是低音鼓和铙钹,再以后乌云里露出一道闪光、霹雳跟着响了,诸神在山间咧嘴而笑,舔着他们的腮帮子。之后是一片安静,雨丝打在平静的湖面上沙沙做声。光明、希望和心情的奋发,宿营人带着欢笑跑出小屋,平静地在雨中游泳,他们爽朗的笑声,关于他们遭雨淋的永无止尽的笑语,孩子们愉快地尖叫着在雨里嬉戏,有了新的感觉而遭受雨淋的笑话,用强大的不可毁的力量把几代人连接在一起。遭人嘲笑的人却撑著一把雨伞蹚水而来。当其他人去游泳时,我的孩子也说要去。他把水淋淋的游泳裤从绳子上拿下来,这条裤子在雷雨时就一直在外面淋著,孩子把水拧干了。我无精打采一点也没有要去游泳的心情,只注视着他,他的硬朗的小身子,瘦骨嶙峋,看到他皱皱眉头,穿上那条又小又潮湿和冰凉的裤子,当他扣上泡涨了的腰带时,我的下腹为他打了一阵死一样的寒颤。